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厢一侧的木门打开,一个冰冷嘶哑的声音传来。
“是我,陛下。是我做主要他们准备撤退的。”
廷臣们鱼贯而入,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紧张的表情。
见到他们进来,皇帝脸上的严肃表情反而舒缓了。他望着一个个走进来的人们,一一叫出军团所有高级指挥官的姓氏。
“啊哈。马尔伯勒卿,费马卿,培根卿,哈特曼卿。我就说你们几个不会有那么大胆子,在没有军务大臣正式命令的情况下私自准备撤军。怪不得我的安全部对这种明显的独断乱命也没有任何反应。那么,纳瑟卿,你来解释一下吧。”
“安全大臣阁下。”
黛妮卡也急忙站起身来,向为首之人躬身行礼。在这些将军和高级法师中,她只认识为首的这个人——这人的威名远播整个文明世界,在自由诸国更是人人闻之色变。整个西儒洛克沦陷区几乎被皇家安全部的特工筛了一遍,逃亡的难民挤满了东儒洛克,上意美亚,甚至远至英特雷双岛。在之前的耶拿-布莱尼姆双重会战中,他和她一样是败军之将,几乎丧命在耶拿。
希德?纳瑟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就像要把肺叶咳出来一样:“撤退是我的命令。光靠这里的不到三万人,耶拿是打不下来的,陛下。我亲身尝试过了,再次尝试并无意义。”
比起皇帝记忆中的那个安全大臣,现在的希德显得更加憔悴了。他看起来就像死过一次似的,脸色苍白如同吸血鬼一般,两眼布满血丝。很明显,这人前几天都是靠各种强化魔法在支撑着,现在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看来你在耶拿输得很惨,希德。”古斯塔夫瞄了黛妮卡一眼,“比我听说的好像还要惨。”
“这没什么,在我遇到欧雷斯坦陛下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我也是这样的。值得庆幸的是,自由军的追兵还没有德兰的高利贷者们那么可怕。”希德一边说一边咳嗽着,“自由军的实力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强大,他们有新型魔法和魔法器、优秀而狡诈的高级指挥官、勇敢而不乏创见的低级军官团,以及能够战斗到最后一人又有纪律的士兵。”
皇帝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可如果你撤退到伦尼,又能干些什么?多了这三万人就能让南方叛军统统投降,还是能从石头里变出补给?”
希德坦然点了点头:“我本来的想法是,先带着这只军队南下,然后想办法说服您和费戈塔公爵,同南方人签订和约。这和约就算比欧雷斯坦陛下的和约更差,也比帝国再次失去皇帝而陷入内战要强得多。如果我们坚持下去,那就是必然的结局。”
马车里所有的贵族都惊骇地退后了半步。这或许是他们内心深处的想法,他们也对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失去了信心——可他们没想到安全大臣会把这意图对皇帝公然说出来。
黛妮卡惊讶地望着眼前的安全部长,他现在说的话和她对他的印象完全重叠不起来。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一次,而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这还是那个冷峻如钢铁的安全大臣吗?这还是帕伦尼亚宫的主人吗?
古斯塔夫?休?柯曼皇帝一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右手砸在床上:“好,好,好,希德你不愧是我父亲亲手提拔的重臣,真是太坦率,太忠诚了。那我们现在这么着急行军,是为了赶紧去向伦尼投降,以防我们的败兵死亡太多,对吧,希德?!”
安全大臣摇了摇头:“不是的,陛下。我们是去夺取胜利的。您昨晚的冒险虽败犹荣,它为我们开启了另外一种可能性。一种比签订屈辱和约要光荣得多的可能性。”
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两块毛玻璃在互相摩擦,但却意外地坚定有力。
“我们是去夺取胜利的,陛下。您虽然输了那场战斗,却很可能赢得这场战争!”
这个表态大出古斯塔夫的预料。一开始他甚至觉得,这是安全大臣刻意的嘲讽:嘲笑他在输得如此惨烈之余,又抛弃了他所有的臣民。他又用颤抖的手去抓自己的权杖,再次抓了个空。
可当剩下几名将领和贵族一同开口附和了希德?纳瑟的观点时,古斯塔夫也不得不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所有人都在说“是的,陛下。我们正在全力前进,您的努力奋战已经扭转了整个战局”,他们弯下的腰和兴奋的神情并不像作伪。
皇帝冷静下来,用手托住下巴,点了点头:“说下去,纳瑟卿。”
希德的陈述十分缓慢,但他的陈述却像安全部的一切情报报告一样明了:“伦尼之所以被认为是难以攻克的,是因为它有两种举世无双的力量。尽人皆知的一种是它的多层城墙和防御体系,这防御体系被历次平叛战争证明是难以攻破的;常被忽略的另一种是它的人民和组织能力。伦尼能将它的十万市民投入到城防之中,这是一切其他城市做不到的。而昨晚,您的冒险行动虽然导致了我们伦尼攻坚军团的溃败,但也暂时性地摧毁了这两种力量。”
“前者是费戈塔公爵安排的,他抓住这段时间破坏了伦尼的城墙。可是后者,”古斯塔夫摇了摇头,“不,我不认为他们的军队已经被摧毁了。或者说,他们的损失不会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