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中央,萧瑞雪已半瘫在地,神情萎顿,两条手臂如同柳条般无力垂下。
老和尚面无表情:“我们说的话你究竟听去了多少?你若老实交代,我便让启儿将你的胳膊接回去,让你不再受脱臼之苦!”
汗珠仍不断从额头冒出,萧瑞雪微咬下唇:“我说了多少遍,我只是因为迷路才走到这里,恰巧在屋外听到师父说‘准备休息,明日一早启程’的话,我便开口询问师父是否在屋内。这一切的来龙去脉根本是清清楚楚,你们为何就是不信?”说到这,萧瑞雪看向沙侗:“师父,您应该信我,我从来不乱撒谎!”
沙侗看着萧瑞雪那两条脱臼的胳膊,心中不忍,对老和尚道:“她只是一个小娘,哪里经得起这般拷问,应该说的是实情了!这就是场误会,我看还是将她放了吧!”
“沙侗,不要因她叫过你几声师父便要对她心生袒护!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倘若她真有听到我们所有的话,出去之后一顿乱说,我等性命与大计便要全部葬送在这样一个小女子手中!”
“你太危言耸听了!我与她做了一年师徒,深知她的脾性,她性情坚韧,绝不是寻常爱搬弄口舌的小娘!”
“哼,我看是你分不清轻重才对!”
沙侗气得手一摊:“那你要如何,难不成杀了她?”
老和尚目光犀利:“我意正是如此,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沙侗脸色一变,黑衫少年也微微动容,萧瑞雪更是惊惧不已,她只能将沙侗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因为痛楚,语气颇有些虚弱:“师父,救我!”
老和尚看了眼沙侗,淡淡道:“你与她师徒一场,心中不忍情有可原,这里不劳烦你动手,你暂且回避吧!”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了黑衫少年:“启儿,你来动手!”
黑衫少年手微微颤抖地接过匕首,开口道:“大师,杀人是否有些过了?”
老和尚怒喝道:“你也这般妇人之仁,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
黑衫少年吞了吞口水,抬头与老和尚对视:“大师也曾说过仁者爱人!这次若真的杀错了,那便是不仁!倘若不仁,又何以得人心?”接着,他用眼角撇了撇沙侗,用一种探询的语气道:“首先我想师父便会对我心存怨言吧?”
沙侗眼睛蓦地一亮,立刻附和道:“启儿说的没错!今日他若杀了我这徒儿,我对他必然怀恨在心,日后虽谈不上背叛,但能否用心任事便不好说了!”
老和尚看了眼沙侗,又看了眼黑衫少年,眼中不禁迸发出无名怒火:“好啊,好啊,你们师徒二人居然合起伙来对抗我!也罢,那依你们看,这小娘该如何处置!不过我有言在先,事关重大,直接放她走那是万万不可能!”
黑衫少年看向沙侗,眼神中带着些期许,沙侗也回看他一眼,却随即伸手挠了挠头。黑衫少年只好微微摇头,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身便向禅房一角走去,打开靠墙的一个木箱,伸手在箱底摸索起来。
沙侗一开始有些莫名奇妙,可当他看到黑衫少年拿出一个拇指大的黑色药瓶后,眼神便骤然变化:“启儿,你这拿的是——”
可还未等沙侗说完,黑衫少年便迅速拔开瓶塞,一个箭步跨至萧瑞雪面前,一手掰着她的下巴,一手将药瓶中的物什全都灌入了她的口中。
“咳——咳——咳——”药瓶中的物什宛如烈酒,辛辣异常,激得萧瑞雪一阵猛烈的咳嗽。萧瑞雪惊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黑衫少年嘴角浮出一丝冷笑:“这是一种毒药,名为百日钩吻!”
钩吻又名断肠草,萧瑞雪自然是知道,此时她不禁又惊又怒,可出于对生的渴望,她眼中的泪水有些抑制不住地落下:“你们——不是不打算杀我的吗?”
黑衫少年看着萧瑞雪,冷笑表情默默收起,过了片刻突然又冷哼道:“女人就是女人,终归是怕死!你放心,这种毒药既名为百日钩吻,便意味着你喝了它不会立刻毙命,而会等到百日后才毒发!”
晚死百日并无本质上的区别,生的希望依然不在,萧瑞雪有些心如止水,眼泪亦不再流,她不禁冷笑道:“呵呵,多谢你大慈大悲,还能让我再苟活百日!”
黑衫少年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他伸出双手拽起萧瑞雪的左臂一拉一合,发出一阵“咔啦”作响之声,萧瑞雪的眉头蓦地一皱,却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少年又在萧瑞雪的右臂上故技重施,萧瑞雪仍是未吭一声。
“哼,你的骨头已都全部接好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刚才喂你喝的虽然是毒药,但也并非没有解药。你发誓今后不再踏入鸡鸣寺且不说出今日在鸡鸣寺的所见所闻,我便可以给你解药!”见萧瑞雪的表情微微一动,他又道:“只不过解药每次只能缓解毒性,并不能根除毒性!所以每隔一百日你必须从我这得到新的解药,才不至于毒发身亡!”
萧瑞雪终于开口:“你想用这毒药控制我成为傀儡?”
老和尚听到这,眼中微微闪过一道光芒。
黑衫少年却道:“笑话,你觉得你有什么成为傀儡的价值吗?若不是顾忌师父的感受,我大可直接杀人灭口!然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并不敢完全信任你,只好行此手段!”
萧瑞雪看向沙侗,沙侗无奈地对她摇了摇头:“徒儿,发誓吧!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否则为师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