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戍卒扛着长枪在城墙挺的笔直,从足有七丈的城墙上看下去,整个城市如同俯卧的巨人在如水的月光下沉睡着,只有几处最出名的园子里还透出隐约的灯火来,孤零零的晚归马车上挂着红灯,在映着月光的石板上缓缓前行,别有一番萧瑟清冷的意蕴。
没错,戍卒是面向城内站的。在明帝国中,只要不是被列为边城的城池,戍卒的站位都是面向城内的。这不是什么当权者脑抽的问题,而是大明七百余年的征伐史证明了,只要边境上的军人还未死绝,内陆的城池永远只用面对来自内部的威胁。这是自铁与的征伐中诞生的,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可以比拟的强大自信。
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小兵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胖袄,飞快的向城墙下瞟了一眼。果然,城门仍旧敝开着,像是什么上古的凶兽张开了嘴,露出其中无底的黑色深渊来迎接一无所知的猎物。
小兵在城防营也干了两三年了,对这其中的猫腻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晋阳城是大城,主城门是实木包钢的,还钉有大量的铜钉,每扇门都重逾千斤,开门的机括都要三四个壮汉才能启动。动静极大,白天喧闹的时候还无所谓,夜深人静的时候来一下,半城的人都能听个真切。
大明门禁是亥前时,大约十点半左右。门禁后随意开启是死罪,但总有守门官若不起或者使了大银子的人想出门办点儿“私事”。这个时候怎么办呢?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找几个人陪守夜值夜的喝酒,给当夜值守的士兵分点好处,再派几个人远远的出去放风,这门干脆就不关了,反正这里是帝国腹地,什么牛蛇鬼神也不敢到这里来作祟。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估计又是个什么员外老爷的要出城找小情人换个口胃了,小兵心里不屑的想,偷偷瞄一下四周无人,便抽出怀里的一只酒壶猛吸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笑了,这就是他今晚分到的“油水”了。
不远处传来的隐约的马蹄声,小兵努力的向下望,想看看今日出城tōu_huān的是哪户老爷,借着门洞处那盏桐油灯昏黄的光亮,他如愿以偿。
那是一支十几个人的小队伍,人人牵马,人俱着黑色劲装,马则是匹匹胸阔腿长,竟比城防营的普通战马还要神俊些,马背上背着长条状的黑布包裹。小兵用自己半个月的伙食钱担保,那绝对是弓刀之类的真家伙,而且从长度来看,绝不是民间合法的防身品。
打头的似乎是个只有十四五的少年,守门的总旗官却飞一般的迎了上去,比迎接那些老爷的时候还要恭敬的多。城墙实在有些高,听不清他们的说话声,只能看见少年和总旗聊了几句,便从身后随从的手中接过一个小包递给百夫,便笑着牵马进了门洞。
“这阵势,可不像出门偷野食的啊,一个个杀气腾腾的”疾烈的马蹄声在黑暗中仁逾行逾远,小兵忍不住嘀咕了两名“倒像是寻仇去的。”
“就你话多,闭上嘴!”巡逻的小旗刚好路过听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心被人家沉了江.”
小兵赶紧噤了声,只是趁小旗走远了之后飞速的扭头看了一眼城外,马队已经消失,只剩无边的黑暗。
策马夜行,百里伏杀,听起来总给人一种酣畅淋漓的爽快感,让人情不自禁的从心里腾起热血。但沐尘却不这么认为,夜晚的空气其实很不好,带着一种粘稠的潮湿感,朦胧的薄雾笼着前路。幸亏路况还不错,不然怕是要折了几匹马在这里。
十二名鬼蝠结成一个简单的菱形阵将他和雷云护在正中,缠着长刀的黑布已经解开,战弓却仍旧在马右侧的弓套中藏的严严实实,大明只允许民间一石以下的短弓猎弓,私藏一石以上精致战弓是要发配的重罪,他们的弓都是力道极大的战弓,自然不能过于嚣张了。
雷云纵马向沐尘靠近,他开口道“少爷,埋伏几个废物而已,真的没有必要您亲自出来的,我带几个兄弟足够了”。
沐尘笑了笑,叹口气,夜幕中的寒意让他保持着高度的清醒“我是来亲手杀他的,这刘虎白手起家拼下佑大家业,也算是豪杰了,他不应如此窝火的死在箭雨下,好歹得让他死的有个样子”。
还有一个理由在他心里过了下,没有能说出口。这刘虎也算是他来此的第一个正式敌人,虽然双方实力更本不在一个层级上,但纪念意义还是很大的,这人生中的第一个正式boss,怎么都得自己亲自动手不是?
雾渐浓,马匹行不久就已浑身密布略有寒意的水珠,披风也潮湿了,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
领头的什长突然打出了停止前行的手势,鬼蝠们都是军中精锐,行军途中本就警醒。沐尘的骑术也算不错,十四匹小跑着的战马几乎是一瞬间被骑手拉停,马匹略有些不耐烦的打着响鼻,四蹄交替着在地上摩擦,不明白主人们为什么要忽然停下。
一名鬼蝠立刻翻身下马,耳朵贴在地面上倾听,他愣愣,脸色有明显的变化:“少爷,百长”
“什么”雷云也下马,他从鬼蝠的话音里意识到或许有些麻烦事情将要发生了。
刚刚说话的鬼蝠再次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凝神静听。蛮族的武士们在行军时,习惯于头枕马鞍入睡,靠着地面震动就可以判断附近是否有大军行动,敏锐且专门受过训练的人甚至可以推断对方的人数与距离,分辩轻骑和重骑。这名鬼蝠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