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乙要走?”
陈东放下筷子,面露惊讶之色,“这好端端怎地突然要走?”
食桌上,一下子鸦雀无声。
已经是拜访黄裳的第二天,正好陈东来玉尹家中做客。
饭桌上,玉尹便说了他可能要离开东京的事情,让陈东等人,惊异不已。不过,安道全已提前获悉,倒也表现平静。但对于陈东和张择端而言,这消息却有些突然。
玉尹笑了笑,夹了口菜,抿一口酒。
“却是风头过盛,遭人嫉恨。
而今这大街小巷里盛传大宋时代周刊那份名单乃我一手推动,白时中等人更因此被罢黜。你道他们会轻易放过我不成?若如此,他们的颜面又当何存?留在东京,早晚会被人陷害。且不说我白身一个,便是高居庙堂之上,怕也难以存身。
叔祖以为,自家恶了许多人,当暂避风头。
正好官家欲重设杭州应奉局,有个都监的实缺。此前皇太孙也说,要与我一个文林郎的补身,做个应奉局都监,倒也算不得委屈。所以便与我商议,要我就任。”
其实,便玉尹有文林郎补身,按道理也很难入仕。
文林郎更多是一种身份,一个地位的彰显,没甚大用处。玉尹身无功名,又如何能出任实缺?
有宋以来,重文轻武。
都监一职听上去不差,正八品武官,但对于那些身怀功名,或者背景深厚的官宦子弟而言,谁又愿意担当?这分明就是个没前途的职务。读书人不屑于为之。
更不要说,应奉局名声并不算太好。属于那种随时可能会被撤换的机构。
但凡有些骨气的人,谁又真个愿意去做那劳什子都监,说穿了其实就是皇家的走狗。
此前朱勔在苏杭应奉局所作所为,着实让许多人感到不满。
所以,这么一个看似非常抢手的职务,至今却无人愿意担当。若非玉尹这次惹得祸事太大,必须要离开东京躲避风头,黄裳估计也不会同意他来出任这个职务。
玉尹说完,本以为算过去了。
哪知道陈东的脸色,突然间变得极为难看。
他呆坐在那里。半晌没有出声。
玉尹不禁奇怪。“少阳这是怎地?”
本是一句普普通通的问话,那想到陈东却突然间放声大哭,“是我害了小乙,是我害了小乙!”
玉尹愣住了。
张择端叹口气,轻声道:“此前小乙入狱。少阳害怕发生祸事,便受了太学内舍生雷观所言,着人在坊间散播谣言,试图提高小乙声望,使白贼等人投鼠忌器。
只是却不想,这谣言倒后来,竟变成了小乙是一手推动那份名单问世的主谋者……小乙后从大牢出来,本以为相安无事,又怎料得……我此前曾劝过少阳。休与雷观之辈交往过多。但少阳当时也是真个急了眼,不肯听劝,结果却使得小乙……”
张择端说话含含糊糊,但大体意思却表达清楚。
玉尹也非常吃惊,因为他万万没想到,造成这种结果的人。会是陈东。
说陈东是罪魁祸首,显然有些过了。因为无论陈东是否制造谣言出去,白时中等人都不可能和玉尹善罢甘休。毕竟,那大宋时代周刊是他一手所创,而那份名单流出去,便没有玉尹的责任,也和他少不得关系。更重要的是,柿子要拿软的捏!大宋时代周刊里面,除了玉尹之外,不管要动哪一个,怕都会引发冲突。
李若水这帮子太学出身的人不必赘言。
高尧卿背后是高俅,高俅背后是徽宗皇帝。哪怕现如今徽宗皇帝对高俅有些不满,也不妨碍高俅的身份和地位;朱绚?那更不要说了!老朱家的人,也不是软柿子。
所以,勿论陈东是否推波助澜,玉尹早晚都被人算计。
听了张择端的话,玉尹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一丝丝的感动。
他伸手一把将陈东搂住,轻声道:“少阳休要自责,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该来的终归要来,其实我早已经有了准备。不过有一桩事,我却要责怪你……少阳你心性耿直,乃正人君子。似你这样的性子,实不宜和某些人纠缠在一起,早晚必会被人利用。”
陈东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玉尹。
半晌后,他轻声道:“小乙不怪我多事吗?”
“哈,自家又非那不晓事的人,少阳本来是好意,我又怎会怪你?”
陈东笑了!
他坐下来,便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事情。
便是玉尹和张择端安道全三人不断劝说,却始终是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陈东突然抬起头,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小乙,我陪你一同去杭州吧。”
“啊?”
玉尹吃了一惊,忙向陈东看去。
张择端也是一脸的惊讶,轻声道:“少阳三思,而今你内舍登第在即,若随小乙去了杭州,岂不是白费了之前的心血?”
哪知道,陈东却叹了口气。
“与小乙相识至今,有半载之多。
最初,自家有些瞧不上小乙,总觉小乙不过是有些小才,当不得大事。可后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发生,却让自家感受颇深。特别是那大宋时代周刊的神来之笔,更让自家自愧不如。自家只是觉着,整日坐在那太学里读书,便是读的再好,也不过假学问。似小乙这般,才算是真学问……雷观之流,却不屑与之同窗。便与若冰先生告了假,小乙若去杭州时,便一同前去,也能多一些见识。
来年回来,再应试登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