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吉意楼里,人声鼎沸,说不尽的热闹景象。
考完试的学子们吃着酒菜,但神情恍惚,沮丧落魄,有些食不知其味。更多的三三两两的凑在店里喝酒划拳,喝高了便大声叫嚷,全然没有了往日里文质彬彬的儒雅模样。好不容易从科考的巨大压力中解脱出来,又要匆匆去担忧自己能否高中。未来的前途未卜让他们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是金榜题名,一朝为君王侧?还是名落孙山,小半辈子的努力付之东流,谁也说不准。
店中央,数名学子围聚在一张桌子旁边,拿着店里现存的香表烧纸,请伙计们抬了沙盘,请了銮驾,一个大丁字尺似的架棍下悬着一支木笔——这叫扶乩,据说能预知吉凶。其中一人煞有介事地焚香祷告了,一个扶了架,只见那支木笔飞似地动起来,连着在沙盘上划了几个圆圈,又横着拉了一道,也不知画出了什么东西,旁边的人都煞有介事的帮忙揣测,好不热闹。
一群儒生倒要靠这样迷信的手段预知命运,真真是不问苍生问鬼神,陆祺祥在一边看着觉得好笑,又想起前些天门主闲谈时说过的话:
“这考生入闱,初入时,赤足提篮,似丐;唱名入闱,帘官喝骂,皂隶斥责,似囚;进了号房,孔孔伸头,房房露脚,似秋末冻僵的蜜蜂;考完出场,神情恍惚,天地变色,似出笼之病鸟……”李知喝着酒笑说道“归了下处等候消息,如坐针毡,梦不得安,似猴子被系于绳;一旦榜上无名,神色猝变,如丧考妣;事隔不久,气平技痒复又衔木营巢,似抱破卵之鸠,这便是七似了!”
“你这吉意楼是考生的落脚处,这七似在你这里体现得最是淋漓尽致,值得一看,可算是都城一景了,哈哈!”李知看着学子们懊恼的模样,毫不在意地说笑道。
门主可是个不好惹的人!想到李知说这话时脸上颇有些兴奋的神情,陆祺祥想着。
如今这样的人店里还有一个!
陆祺祥观察好久了,二楼的隔间里一个男子,身型瘦弱,容貌俊俏,穿着一袭深色的衣袍,桌上放着一把剑,看起来不像是读书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楼下的学子们扶乩,那神情与门主如出一辙!
陆祺祥觉得有些奇怪,叫住正准备上菜的伙计,自己亲自把菜送到男子桌上,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前与门主交手的客人——齐二的表姐,叫婉娘的。
过目不忘,这便是陆祺祥的看家本事了,见过一面的人,名字身形样貌甚至喜好都能牢牢地刻在脑子里,依着喜好仔细招待,往来的客人无论世家贵族还是普通书生,无一不对他交口称赞。想着门主交代过的,凡是那天跟着齐二来的人,无论是谁都要请到后面竹林里见过门主。想到这儿,陆祺祥连忙冲苏婉拱手笑道
“这不是婉姑娘么!真是贵客,有失远迎!说起来您和李知大人交情深厚,李知大人现在正在后面歇息,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掌柜的好记性。”苏婉有些惊讶“我也正想见他呢,劳烦带路了。”
苏婉查不出李知的底细,有些烦闷,正好借着给萧稹和芳菲创造机会,出宫喝酒,想着放松解闷。不知怎的就走到了吉意楼,又被陆祺祥认出来,想着来也来了,不如就去看看这个死敌!
竹林里,李知边吃饭边看着各地传来的情报,三朝最近招兵买马,似乎有大动作,后汉又增派了不少人到其他国家传播教义,居心叵测......各国都蠢蠢欲动,唯有齐国静如止水,但这正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自己则正处在这中心!
门外传来路祺祥的声音“李知先生,婉姑娘来拜访了。”
科举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李知知道齐二,或者应该叫萧稹会派人来找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个人是苏婉,还是一个人单独前来。
美人计吗?又想到之前苏婉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倒有些好奇了“请进来吧。”
只见苏婉一身男子装扮,深色的衣袍衬得肤色如雪般晶莹,头发只简单扎起来,妩媚的脸上多了几分英气,长眉婉转,杏眼含情,让人移不开眼睛。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大概就是这样了,只是眼前的美人再对自己热情些就更好了,李知想着。
“好久不见啊。”苏婉坐在李知对面,一脸怨念地说道。
“啊,真是稀客啊,婉姑娘光临寒舍,莫不是来跟在下一决高下的?”
“不是,今日是碰巧出来解闷喝酒的。”
”今日不用照顾那位表弟吗?“
”表弟身边有了一位红颜知己,我瞧着很合适。“苏婉打趣道”所以呢,就让这位红颜知己照顾表弟,我好能轻松点儿,少操些心。“
“这样啊,那我也陪姑娘喝一杯吧。“说完就让陆祺祥去拿酒菜。”姑娘一人前来,不怕在下对你不利吗?“
”敢对我动什么手脚的话,你就见不得明天的太阳了。“苏婉拿起身旁的剑来。
”不敢不敢。“
酒过三巡,苏婉微醉,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话也不自觉的多了起来。
“郭彰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啊,考完就浑浑噩噩的,现在应该跟翠姑在哪里逛呢吧。”
“天下读书人都一个样,为了功名患得患失的,其实又有什么意思呢?”苏婉又喝了一口酒“当官也未必是好事,顺其自然多好,强求倒像是自己把自己困在笼子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