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萧稹一行人回到宫中,听说萧杰他们求见,便随身披了一件驼色葛纱袍,启驾往裕庆宫而来。司马倪、洛世、郭昭之等几个部院大臣鹄立殿外恭候见驾,见他到来,便一溜儿跪下。
萧稹惬意地登上台阶,朝司马倪笑笑,却见司马倪异样地朝自己一望,不觉一怔,急步跨进殿内,却见曹泽和萧杰并排长跪在地,心中疑窦顿起,迟疑着停下了脚步,稳定一下情绪,若无其事地坐到中间的御椅上,淡淡一笑:“二位卿请平身说话。七叔请见,有什么事要奏啊?”
萧杰抬头看见萧稹犀利的目光,全然没有往日的随和,畏缩地避了开去,跪下低头奏道:“薛必隆请守寝陵一案,奴才等已拟过,奏请王上降旨。”
萧稹瞥一眼曹泽,见曹泽一本正经地站着,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心知有异,缓了缓才说:“怎么'奴才等'呢?我不是只委了你吗?不过既然你等会议过,且读奏折给我听。”
萧杰颤抖着展开折子,期期艾艾地读道:“兹奉旨事……“方读半句,萧稹手一摆打断了他:“我的批语不劳你再念。你们打算怎么发落薛必隆?”
”是……”萧杰咬咬牙,叩头道:”薛必隆不报天恩,却大肆狂吠,欺蔑主上……”
“慢!”萧稹颤声喝止道:“我没有听清楚,大声读!”他又惊又怒,咬牙道:“这么大的罪,该怎么处置呢?”
萧杰见萧稹变了颜色,越发惊恐,回头看看曹泽,曹泽虽然笑嘻嘻地盯着他,眼睛里却露着凶光,不由想起那天的对话,遂硬着头皮奏道:“欺……欺蔑主上,理应以谋反论罪,凌迟处死,全家抄斩……”
一言既出,偌大裕庆宫像古墓一般死寂,只有殿角一尊镀金西洋自鸣钟机械地"咔咔"响着。殿外跪着的部院大臣们面面相觑,司马倪压着极其紧张的心情,小心窥听殿内的动静。
想过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会是这样!
萧稹两手抓着椅背,捏出了汗水,才迫使自己没有拍案大骂,只稍微口吃地问:“薛必隆请守先帝寝陵,不过言语激烈一点,怎么扯到谋反上头?再说,我只是降旨叫你问一问,怎么连罪都定下来了?”
萧杰在底下连连叩着,只称:“这───这”,却无法回答。
曹泽看着这位王爷的窝囊相,心里暗自好笑,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到了。于是,将袖子轻快地一甩,撩袍跪下,昂首奏道:“薛必隆辜负先帝托付之恩,不尊当今王上,与谋反无异。此处分并无不当之处,奴才以为,议政王所奏甚合中允!”
萧稹冷笑道:“把人处以极刑,尚言'中庸'。你读的是哪家圣贤的书?我倒想知道,薛必隆与你有何仇隙,定要除掉他!”
曹泽稍一思忖朗声而对:“臣与薛必隆并无仇隙,只是秉公处置!”
“好一份忠心!”萧稹冷笑道。
曹泽也不叩头,长跪着将手一拱道:“似薛必隆这等贼臣若不重重处置,将来臣下都要欺君罔上了!”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萧稹一掌击在龙案上,眼睛像要冒出火来:“欺君罔上的,眼前何尝没有!我看薛必隆还知道请旨奏请,倒是还有点规矩!”
曹泽也火了,心想,今日就是说黑了日头,也得杀掉薛必隆,不然这一跟头要栽到底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翻起袖子,挥舞着拳头道:“王上莫非说我欺君?”一边说,一边气势汹汹地逼近王座。
萧稹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大庭广众之下,不会真的要动手吧!值差的侍卫也惊了一身冷汗,抢前一步挡在曹泽与萧稹之间。几乎与此同时,守卫在暗处的荣轩也跃了出来。
侍立殿外的侍卫孙斐等曹泽心腹早听得明明白白,几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拿着刀剑跨进殿门。跪在地下的萧杰不认识他们,忙喝道:“干什么?退下!”
孙斐一笑答道:“侍卫孙斐等前来侍驾!”
萧稹见几名侍卫进来,心头先是一松;一听是孙斐的名字,顿时感到事态严重,冷汗立刻渗出额头,断喝一声:“要你们侍什么驾,退下!”萧杰也起身,铁青着脸喝斥:“你们是裕庆宫的差,这里有你们什么事,出去!”
王上和议政王都发了话,孙斐等人只好迟疑着站住,看曹泽的示意行事。正在这时,听得殿外司马倪高声奏道:“启奏王上,侍卫谢澜请见!”
萧稹精神忽然一振,厉声吩咐:“进来!”话音未落,谢澜满头是汗,跨入殿内。孙斐一见谢澜便眼里冒火,横身一挡,却不知怎地谢澜已经迅速地绕了过去。身手不错,曹泽回身来打量了一下这小伙子,格格一笑问道:“见王上有什么事啊?”
谢澜好似没有听见,也不回话,直接跪下,对萧稹道:“这么晚还不退朝,老太后差奴才来看看。”
萧稹一摆手说道:“既来了,就先在这侍候着,待会儿一起回宫。”
“是──”谢澜答应一声,然后站起身来,这才对曹泽道:“回大将军的话,奉老太后懿旨,前来侍候王上。”说罢大咧咧地从他身旁走过,径直站在萧稹左侧,双眼炯炯有神地扫视着殿内。
萧稹安心了一点。但见孙斐等人竟退至两侧赖着不去,而且都带着刀剑,心里筹思良久终觉势力太单,很是危险。看曹泽时,仍是一脸凶相,心里叹息一声:“只好先退一步了!”心里一冷静,说话也流畅了些:“不必如此浮躁嘛。我意思是薛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