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门口,祈男见前后帘拢掩映,四面花竹阴森,里面一明两暗正房,两边各有几间耳房。有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在那里扫地,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是祈男,脸上顿时飞出笑来:
“姨娘,二小姐,九小姐来了!”
一见那笑容,祈男便知自己被当作了稀客来看。确实,自己难得来这里,一来姨娘不许自己与别的姨娘多亲近,二来么,自己也的确懒得做这种社交活动。
小丫头放下扫把,满脸堆笑地上来请祈男:“九小姐快屋里请坐!姨娘和二小姐正在屋里呢!”
玉梭认出来,这是新买进来的小丫头锁儿,笑着叫了一声:“怎么将你分到这里来了?”
锁儿正要说话,一个青色身影从正房里出来,满脸是笑地快步赶下台阶来:“今儿早起就听见喜鹊在枝头上叫唱,我说定有好事,不想就应在这里了!”
祈男忙也堆笑上前,扶住那人道:“三姨娘好啊!”
悠茗人如其名,清淡疏朗,身上一件雨过天青色折枝花朵对襟褂子,品月色杭缎百褶长裙,头上两支绿松石花形金簪,并一支羊脂白玉兰花步摇,清爽爽再无他饰,虽是不多几件,而珠光宝气晔晔照人;薄施脂粉,淡扫蛾眉,虽无林下之风,大有萧疏之态。
裙下碧色缎子弓鞋不到四寸,眉眼虽比五姨娘略逊,那一种的丰姿袅娜,骨格轻盈,却更加妩媚。
也就是通俗常说的,更有女人味儿。
祈鸾紧随其后,也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她倒没有三姨娘长得好,混和了二老爷的眉眼在内,长得更阔朗些,年纪是十七岁,身着一件水红色绣桃花瓣对襟长衫,葱白底绣红梅花的八幅湘裙,头上身上一套镶红珊瑚赤金头面,看上去便比她娘热闹得多了。
“妹妹怎么今日贵脚踏贱地了?看走出一头油汗儿来,脂粉都花了呢!快进来洗洗干净,姐姐我替你通通头,正好吃饭!”
祈鸾就是祈鸾,一眼看出祈男的来意,且自己开口便满是好意,替他人着想的,因此不容祈男拒绝,便将她带进了屋里。
三姨娘则叫来自己的丫鬟浣香,命其领了玉梭下去用饭,玉梭还要说些什么,悠茗笑道:“既到了我这里,九小姐不用你伺候也罢,你只管吃喝去,一切有我呢!”
说起来惭愧,这还是祈男头一回来到此地,祈鸾笑嘻嘻地将她领进自己屋里,祈男先好奇地张了张,看看屋内的样儿。
只见一张楠木小床靠墙里摆着,不多的几张桌椅,疏疏落落的排着。梳妆台上却排着几部小书、笔砚瓶花,位置得十分济楚。上首一带略略的有几件箱笼陈设。当门排着一张小小的条桌,上面还摆两盆琉璃梅花,虽是假的,却也有疏影横斜,暗香骀荡的情致。
好个精致的爱物!祈男知道,这个时待琉璃还是很珍贵的,甚至比一般的宝石还要值钱,这两盆梅花所费想必不轻。
三姨娘受宠还是近十年前的事了,看这梅花的样式,倒跟五姨娘近日包进箱笼里,欲送进京里的一盆珍珠翡翠假花有些相似。
祈鸾见祈男只盯着那两盆梅花,不觉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怎么样?想不到我也会有这样的好东西吧?!
祈男虽不喜与人周旋寒暄,却下代表她没有心计,更不代表她没有眼力劲儿,她毕竟身体里是个年长得多的现代女性,且经受过职场考验的。
“好漂亮的玩意儿!”祈男有意发出比平日里正常说话还要高上不止八度的赞叹声,脸上洋溢出真心替祈鸾高兴的表情,加上她尚十分幼稚的脸庞,别说,还真有几分让祈鸾相信的真诚。
“嗯,妹妹喜欢?太太赏我的呢!说放在嫁妆里。我贪图好看,且没收进来,先放在屋里摆两天再说!”祈鸾话里都是抑制不住的炫耀的欣喜。
她其实是无需抑制的,太太替她结下的这门亲事,正如这两盆梅花一样,是值得她骄傲的成绩,是她在这个家里,亲手挣得的骄傲。
“姐姐真真好福气,太太这样疼姐姐,”祈男有些词穷:“满园里谁不知道?”
悠茗揭帘子送茶进来,听见一话不觉一愣,顿时屋里三人都有些尴尬起来。
好在祈鸾是解围高人,一个转身便接过了悠茗手中茶盘,又随手放去了桌上:“姨娘好心,不过眼见就到了饭点,九妹妹又是来吃饭的,别用了点心倒了胃口,倒是叫人打些水来,我替妹妹通通头发是好的!”
悠茗忙笑着点头:“还是二小姐知事,倒是我白忙了一场!”说着便转身出去了,祈男明显觉出这话里有些酸涩之意,便若有似无地瞥了祈鸾一眼。
祈鸾脸上完全看不出什么来,依旧笑容灿烂:“来来,妹妹快到镜前坐坐!昨儿也巧了,太太合着那两盆花一并还送了我一对赤金打就鹿葱花通气簪,妹妹看看可好?”说着将祈男推去妆台前坐下,又打开上头一只头面匣子,取出簪子来递到祈男手上。
祈男玩弄了一会儿,心想我哪里知道好坏?拿在手里倒是沉甸甸的,想必费了不少金子吧?
太太真心疼六姐姐,自己倒是一回也没得过太太的赏,不过按年近节地,跟着大家一起得些份内的东西罢了。
这样想着,祈男心里便微微动了一下,祈鸾做事不会没有目的,她有意取出这玩意来给自己看,难不成只为了一时的炫耀?
祈鸾却心无旁鹭,当真替祈男去了押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箅着头发,也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