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立刻变了脸色,提起太太来,她就浑身不自在。
锦芳又何尝不是?顿时屋里安静下来,各人皆不出声,气氛凝重而滞怠。
“行了行了,不提这个!”锦芳到底是个带头的,经过的风浪多,知道此刻不便自己泄自己的气,又见祈男不住拿眼来睃自己,便强笑道:“今儿咱们也算有口福,你这一去,带来许多糕点!有你最喜欢的玉带酥!我叫厨房里熬了黍米薏苡枸杞粥,玉梭拿了你们小姐的扇子,到我房里来吃晚饭!”
祈男笑了,整个人都依偎到了锦芳怀里:“就知道姨娘最疼我的!”
锦芳终于绷不住,一直板得铁板一样的脸色也缓和了下来,轻轻抬手抚摩祈男的头发,口中喃喃地道:“自然是我最疼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别人哪里及得上?你大姐姐当初也是不得已,若不然,我也不舍得放她到太太屋里。”
祈男不说话了。祈蕙的事,是锦芳心中永远拔不去的一根肉刺,园子里众人皆知。
晚饭果然十分可口,点心是新鲜的,因品太医昨儿吩咐,必得今日早起出炉方可装盒,因此吃在口中,松软细润,游丝酥脆。
糕点已是十分美味,再配上熬得胶质一样的细粥,再有胖师傅留下的泡菜,又因太太今日不在,李平悄悄送进来一尾鲥鱼,厨房里,拿刀儿劈开,打成窄窄的块儿,拿胖师傅留下的原旧红糟儿培着,再搅些香油,安放在一个磁罐内,这时也蒸了其中最肥的一段上来。
香喷喷红馥馥的糟鲥鱼,盛在个小巧精致的斗彩团花菊蝶纹碟子里,看起来就十分诱人,入口更是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
“你平叔算是有良心的,”锦芳吃到乐处,吩咐艳香拿个斗彩鸡缸杯来:“床后还有半坛子上回剩下的金华酒,你筛出来我喝。”
艳香不敢不应,却站在原地不动,拿眼去瞄祈男。
祈男会意,陪笑开口:“姨娘,酒就算了,一会上夜的若来,闻出味儿来没得话回。”
锦芳冷笑道:“你少唬我!自打太太发了话,我这里就比老太太佛堂还要冷清!都说我身上的病过人,哪一个敢进这个院门?!就下个请字,白花花银子放在当地,她们也不敢进来伸手!”
祈男看看锦芳,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便不再强拦,桌子底下跟艳香摆了摆手,艳香没奈何,只得取了酒来,小锡壶里倒了些许,倾进鸡缸杯里。
锦芳一饮而尽,一小壶顷刻便尽,锦芳犹不过瘾,又叫艳香:“你怎么不将壶装满?再倒一壶上来!”
艳香愈发犹豫,锦芳最是量浅,是个一喝就醉,醉了便要大武大动之人,太太小姐们眼见就要回来,若惊动了可就完了。
“姨娘,”祈男知道,这回不拦住不行了,于是坚决地伸手按在了锦芳捏住酒杯的手上:“酒这东西,是微勳最好。本自一人不饮酒,若再多了,愈发伤身。”
锦芳拔了几下,最终还是没能拔开祈男的手,因祈男若认起真来,是谁也扳不回头的。
“太太又怎么样?”一壶酒下肚,锦芳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嗓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