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的世界,再掺不进一丝其他的颜色。
饱受摧残的耳鼓膜早已经破裂,声音被剥离出去,只剩下单纯变动的画面。
被战争这个巨大绞肉机甩出去的幸运者,低头看着血在焦黑的土地上流淌,抬头看着变幻的天际,长时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好似灵魂从**中脱离了出去,在观赏这个世界。
混在战争中的人,鲜有能够保持着正常的意识,近乎所有的人都在执行着最后残留在脑海中的念头,那就是将眼前的对手杀死。
整齐有序的阴阳使大军被撕裂,混杂在剩下的四十万联军之中,很快就被完全淹没,再也寻不着阵型,阴阳使也都开始各自为战。那标志性的黑白色,也完全被覆盖。
血肉碰撞到一起的疯狂持续了两个时辰,终于露出了空地。
百万联军,如今只剩下十万,九十万人的血肉一层又一层的铺在了这几座山上,让人踩在上面有种虚浮感。这片土地,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土地。
六万的阴阳使,在经历过王石的屠杀跟大范围的平星野后,再被联军冲击,此时也只剩下了万余人。如此结果,恐怕是他们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原本漫山遍野的大军,仅仅两个多时辰而已,便只零星可见。
被红黑色染便全身的人,跟脚下的土地没有什么两样,其站在这里,都分不出他是否真正活着。
废土之上,间或立着这样非人非鬼的生灵,眼神空洞,向着某个方向望去,如同木刻。他们不知道疼痛,也不知道该继续干什么。
哪怕有人可以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下来,他今后也很难再像一个人活下去,远不如跟同伴一样在厮杀中死去。
一场战争,对于未曾参与者来说只是几个数字。对于参与者来说,尤其是失败者来说,那已经代表了一生。
狂暴的仙术炸裂开始,使得苍穹就像是一盆水,被人撒上任何的颜色,一种还未来得及完全晕染开来就被另一种覆盖。冲击积攒刹那的时间,降落下来,将大地看成了一块铁,不断敲砸。
原本高耸的九山,此时已经成了深渊。
十八位天仙境,对上阴阳门的五十位天仙境,毫无胜算。哪怕他们拥有着“地载”阵,抽取了无尽的大地仙力加持,也没有丝毫的作用,不过是拖延上了片刻而已。
轰!
再度有一位天仙境变成飞灰,消散在这天地间。
禅宗一位武宗两位跟丹宗三位天仙境相继陨落,其余众人也身负重伤,却只拼死了一位阴阳主。现如今的局面,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都会战死。
中域所有宗门合力,也没有丝毫的可能战胜阴阳门的可能,哪怕是势均力敌都做不到。
战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若非王石的出现,九山上的人都已经死亡。不过,在最后关头,还是发生了两件出乎意料的事情,一是禅宗的真假竟然突破了天仙境,二就是突然冒出来的莫将,将一位阴阳主引出了万里,至今未归,不知生死。这样的意外,却不足以改变战局。
禅宗的五祖须发上皆染了鲜血,他们相视一眼,彼此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便在虚空中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双手合十,齐声念到:“阿弥陀佛!”
真假同样立于这天际,他看向了守护了禅宗几千年的五祖,不顾眼前的攻杀,转身对着他们双手合十一拜,任由狂暴的仙术在身后炸裂。
“阿弥陀佛!”
安身于藏经阁跟大殿中的众僧,忽而抬头,放下了手中的事情,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地颂道:“阿弥陀佛!”
渺小的声音从各处汇聚,终成天地最宏大之音,如同苍天之钟,响彻天地。
禅宗五祖身上的袈裟鼓起,将其衬成五尊巨钟。干瘦的骨头散发出刺眼的金光,瞬间将苍穹上的其他颜色完全冲垮。
“我愿替众生罪!”
嗡!
天地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仙力波动,诸位阴阳主不由得齐齐向后退出了几步,警惕地看向禅宗的五祖。金光所散发出来的恐怖力量,让同为天仙境的他们也感受到一阵心惊。
冲天金光没有攻击阴阳主,而是垂落下来,降落到了九山上,形成了一个金色的光罩,将所有人包裹在其中,将红黑之色冲淡。
“呵,我当是什么把戏,原来又是这种乌龟壳子的手段。以为这样就能够多活上一段时间了吗?”
“即便禅宗的人都将命搭上,也撑不住一时半刻。你们这样做,实在是可笑。”
“你们所有人的命运,早已经注定。”
待阴阳主看清了禅宗五祖的目的,皆露出了不以为然的嘲笑。若非突然冒出来的王石,引走了十位阴阳主,他们都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就可以铲平天下所有的势力。
禅宗五祖身上的光芒消散,鼓荡起来的袈裟重新披在身上,显示出了他们的嶙峋瘦骨。五人的头无力地垂落,代表着其再也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
真假再次一拜,伸手将五人接住,轻轻地放入到了他们常坐的禅房之中。
“阿弥陀佛。”
众僧心中皆有所感,悲伤涌现,却也只是化成了这轻轻的一言。
真假向着已方还存活着的天仙境看了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便独自回到了藏经阁之中,盘膝而坐,如同老僧入定,默念起了经文。
剩下的七位天仙境相互看了一眼,也皆在天际盘膝坐下,服用下了最后的丹药,尽量让自己的实力恢复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