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中,两月时光转眼即逝。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吕才踌躇满志地踏上了前往甘州的旅途。
此番跟他同路的官员约有上百之数,几乎是清一色的寒门出身。
实际上,李曜也不想把自己扶持寒门庶族、削弱世家门阀的企图表现得太明显,只怪公子哥们自己不争气。
早在一年前唐朝设置西海四州的时候,她就依从李渊处理世家关系的理念,迅速安排了一批文武官员前去接管地方,其中多为出身高门勋贵,庶族子弟非但只占少数,而且全部为佐官。
李曜以这种掺沙子的方法来试探世家大族的底线,不可谓不小心。
但那西海四州毕竟地处平均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之上,连当初西征吐谷浑的唐军大将都病倒了好几位,其环境之艰苦自不必多说,一众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刚接到任命文书,就将之视作催命符,纷纷以各种理由再三推辞不授。
而与此同时,唐朝和羊同建立的同盟关系以及吐谷浑的灭亡,让雄心勃勃的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明显感受到了来自长安的压力。
为了缓解新旧贵族之间的矛盾,稳固吐蕃的统治基础,松赞干布决定趁着唐朝还没来得及消化胜利果实的时候,抓紧时间对外扩张。
武德十六年春,吐蕃人先对聚居在闷摩黎山一带的白兰羌软硬兼施,从其领地上借道突袭亲附唐朝的党项诸部。
面对吐蕃大论芒布杰尚囊率领的二十万铁骑,互不相统的党项诸部几无一战之力,只得不断内迁以避敌锋芒,未及一月,平康水以西所有党项故地便尽归吐蕃所有。
而唐朝得到消息后,任命右骁卫大将军柴绍为当弥道行军大总管,西海州都督祁黛双为积石道行军总管,松州都督冯立为金川道行军总管,右武卫将军苏定方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岷州都督马三宝为洮河道行军总管,左武侯将军薛孤吴仁阔水道行军总管,联合党项诸部抵御来势汹汹的吐蕃大军。
由于陇右道的绝大数兵力都屯驻到前线附近,地方官员又迟迟不到任,因此大部分吐谷浑故地长期处于无人治理的状态,给唐军的后勤补给制造了不小的困难。
见此情形,饶是李渊脾气再好,也不禁生出几分火气来。
某日早朝结束后,他私下对李曜说出了自己准备严惩那些拒不受官之人的打算,李曜却进言劝道:“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父亲不必为此等只顾自己享受安逸,胸无家国之辈而痛心伤神。他们不愿意去,我们也无需勉强。依儿之见,不如以志愿为名,向天下广征能人志士填补边陲官员缺额。”
李渊闻言,头脑顿时冷静下来。
须知李渊最怕重蹈表弟杨广的覆辙,除非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轻易去找世家门阀的麻烦。
既然女儿提出了解决之道,做事一向谨慎的老皇帝自是从善如流:“看来是为父冲动了,如此便依你所言来办!”
李曜等的就是李渊这句话,于是将大批受限于身份门第,苦无出头机会的寒门士子引入了仕途。
而且因为李曜的一番劝谏,让许多公子哥免于流放之苦与牢狱之灾,也为她博得了一些世家大族的好感,一时间登门致谢者络绎不绝,当真是多方受益,皆大欢喜。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跋涉,吕才抵达了甘州的治所张掖。
恰逢甘州刺史凉国公安兴贵身患重病,通晓医术的吕才可谓来得相当及时,但安兴贵毕竟年事已高,需要好生调养,于是甘州的一应大小事务都落在了吕才的肩头。
好在吕才事先做足了功课,工作起来倒还井井有条。
唐代的甘州一点都不荒凉,水网稠密,草木丰茂,不仅是田畴交错的鱼米之乡,还拥有河西走廊上面积最大的牧马场,如今唐朝境内养马约九十万匹,甘州独占两成之数。
吕才入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广马蹄铁的应用,减少唐军前线战马的损耗。v手机端/
作为丝绸之路的重镇,张掖的手工业颇为发达,锻造出合格的马蹄铁并非难事,只是水力拔丝属于朝廷的顶级机密技术,因此吕才从长安带来了两万颗铁钉,专门用来搭配当地生产的马蹄铁。
武德十六年,九月初六。
当日午时,吐蕃先锋赛乳恭顿率领万余人马渡过平康水,与苏定方所率的九千唐军骑兵在松州西境的甘松岭不期而遇。
在此前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唐军与吐蕃军只隔着老远的地方对峙,这还是双方有史以来的第一场成规模的战斗。
相差无多的兵力,俱是久经沙场的将卒,却没有为双方带来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在雪域高原上无往不胜的吐蕃勇士们被迫吞下了失利的苦果,五千余人阵亡,四千多人被俘,仅有数十骑跟随赛乳恭顿逃出生天,而唐军战殁者不过数百,伤者不及千五,以一换五都有余,可谓损失颇轻。
毋庸置疑,这场大败将成为困扰赛乳恭顿一生的梦魇。
芒布杰尚囊命令他主动出击,其实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唐军的战力水准,哪知对方甲胄之精良,兵器之犀利,都远远超出了赛乳恭顿的预估。
而最令这位吐蕃宿将感到恐惧的是,双方交战之地崎岖不平,稍有不慎便会损伤战马蹄掌,可唐军取胜之后,依旧不惜马力疯狂追击,却鲜有损伤……打不过也就算了,竟然跑也跑不过,若非对方不敢孤军深入,只怕连他都难以幸免。
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