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东升。
晨光照耀着长安,照亮了朝气勃勃的大街小巷。
卯初时分,随着一阵鼕鼕鼓声,明德门缓缓洞开。
在武侯们的维持下,城门口秩序井然,一支不下千数人马的队伍率先涌入宽敞的朱雀大街。
两列披甲执杖的唐军骑兵将许多头顶毡帽,辨发左衽的人与好奇的围观百姓隔绝开来,为首者年约二十七八,身穿一袭臂袖上镶有金饰的氆氇袍,面容俊逸、体形清瘦却丝毫不失英武之气,正是吐蕃外相禄东赞。
在禄东赞的身后,三人并辔而行。
其中两位与禄东赞的衣冠服饰大体相似,分别是唯一与唐军有过正式交锋的吐蕃将领赛乳恭顿,以及松赞干布最信赖的近侍官桑布扎。
而余下一人则是个绿袍银带的唐朝文官,此君名叫刘善因,现任鸿胪丞,因为他是当前鸿胪寺唯一学会说吐蕃语的中层官员,故而成了迎送接待吐蕃使团的主要负责人。
此番禄东赞奉赞普松赞干布之命出使唐朝,携副使赛乳恭顿、桑布扎等数百名使团成员从吐蕃王城逻些出发,北渡黄河源头,翻越玛积雪山,由吐谷浑故地河源州进入唐境,然后在沿途的地方官员和府兵的护送下,一路跋山涉水,历时数月方才来到长安。
“这就是朱雀大街?真是好宽好长啊!”
“是的,此街宽逾五十丈,长约一千六百多丈,前方的街道尽头便是皇城。”
“那些从街边小门里出来的胡人都是大唐的百姓?”
“呵呵,没错!不瞒你说,可能里面很多人比我还更早在此定居呢!”
亲眼目睹到大唐京师的恢宏气象,赛乳恭顿、桑布扎等人在与刘善因的交谈中,不时便会啧啧称奇。
而时隔两年故地重游的禄东赞则一言不发、瞬也不瞬地环看四周,似乎要将目光所及的景象全部映入自己的脑海。
因为心细如发的他已经深刻地感受到了这里的变化——显而易见,这个承袭前隋的中原王朝又变得更加繁荣了。
禄东赞完全有理由相信,以吐蕃现有的实力,根本无法战胜大唐,除非对方自己打败自己。
因此,他认为赞普的和亲之策,毫无疑问是卓越而有见识的:面对这样强大的邻邦,吐蕃应当竭力避免发生任何冲突,唯有建立两国友好关系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诸位使节,请随刘某走这边。”
行至朱雀门前的丁字路口,刘善因打马跑到禄东赞的前面,然后往左边一拐,引领吐蕃使团朝位于平康坊北区的驿馆驰去。
这时,迎面奔来数十名鲜衣怒马的骑士,有男有女,俱都非常年轻,各个身负弓箭,臂托飞禽,鞍搭走兽,显然刚从城外行猎归来。
当先一名男装打扮的女子,容颜绝丽,气度超群,浑身上下都好似在散发着傲然自信的光芒,正是名震四海八荒的大唐护国明昭公主李曜李明真。
刘善因一认出来者,连忙在路边下马,朝李曜拱手一揖,“鸿胪丞刘善因见过贵主!”
“刘君免礼。”
李曜妙目一扫,看见刘善因身后很多人竟盯着她发愣,感到不大自在,遂立即放弃了上前探问对方来历的念头,挂起一抹礼节性的迷人微笑,冲着造型最像番邦使节模样的三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便扬手挥鞭,策马奔向皇城大门。
待李曜一行从视线里消失,刘善因复又上马在前面带路,吐蕃使团的的正副使这才纷纷回过神来。
桑布扎不由吐出发自肺腑的感慨:“骄傲而不跋扈,美丽而不娇弱,如此风姿不凡的女子,我还是生平仅见!”
赛乳恭顿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吐蕃可养不出这样的木萨。”
吐蕃语“木萨”就是女神的意思,禄东赞听了也有些心驰神往,忍不住叹声道:“看来……她就是赞普理想中的妻子吧!”
唐朝人皆称护国公主才貌双全,天下无匹,只可惜禄东赞上次使唐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未能亲眼得见护国公主芳容,令他一直引以为憾。
桑布扎想了想,又自言自语似地对自己提出了一个建议:“等会儿到了驿馆,我应该好好把她画下来。”
桑布扎的声量很小,可赛乳恭顿却是个耳尖的,将他的话听了个真切,不禁有些担心道:“我知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可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误了我们的正事?”
桑布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向了禄东赞:“我想为刚才那位贵主作一幅画像,纰论以为如何?”v更新最快/
禄东赞忽然眸光一亮,抚髭笑道:“好主意!你最好是画两幅,一幅留作收藏,另一幅用作展示。”
“展示给谁看?”赛乳恭顿有点不解。
禄东赞压低声音,耐心为他解答道:“当然是展示给唐朝的君臣们看了,赞普的择妻要求有多高,想必你是非常清楚的,我观刚才那位贵主的形貌举止,可以断定她绝没有嫁过人,此番和亲失败也就罢了,可若是唐朝皇帝答应了,我们就必须想尽办法让她成为吐蕃的赞蒙,要知道我禄东赞看人的眼光,从来没有出过错!”
虽然禄东赞也曾花重金打听到护国公主与平阳公主实为同一个人的内幕,但他缺乏行动自由和没有获取情报的有效途径,对护国公主的了解程度还很有限,显然没有将“刚才那位贵主”与年近四旬的唐朝嫡公主联系在一起,因为这实在不符合理性者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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