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分拨已定,外面天色已经渐渐地暗将下来。众文武、勋贵散朝之后,自是连夜前去准备,该招认的准备招认,该安家的回去安家。
萧后一向自视甚高,今日新掌兵权,眼见着诸事皆如自己所愿,自是信心满满。
天赐帝见得萧后如此淡定,也安心了些许。
朝会已散,萧后犹自兴奋异常,不肯卸甲。按律,禁宫之中非卫士不得着甲胄,以防有人行刺。
不过同领兵不同,这种事情是人家宫内的事情,算是家事,外臣无法插嘴,倒也不用担心文武们乱说。再加之天赐帝宠溺萧后异常,如此自是无事。
二人便相携往南书房而来,处理今日的奏折。
到得南书房,便有内宦前来禀告,只言魔理沙小娘子带来大石林牙密信,如今正放置于书案之上,请陛下、娘娘拨冗一观。
耶律大石于南面做下如此大事,隐隐约约已是朝中第一名将。且如今放眼辽国朝廷上下,手中有兵尚且忠于朝廷的武将便只剩下耶律大石一人。如今耶律大石密信前来,自当重视。
萧后也不敢怠慢,便于书案上取过信封,拆开细看。
但见信中如此写道:
臣耶律大石再拜奉书于陛下、娘娘驾前:
臣受陛下所托,于四月间领兵南下抵御宋人。
奈何宋人势大,名将毕至,精锐尽出。文有赵良嗣、马扩之类,武有种师道、辛兴宗之属,可谓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又有雄兵十万,粮草、军械无数,意欲一战而定辽地。
反顾微臣麾下,兵员未满二千,甲胄不过三百,刀枪未厉,粮草未备。敌我之势,可谓不啻天渊。
微臣自思断无活理,正要拼将一死,领殘卒冲击宋营,以报陛下厚恩。
幸得宋人名王叶者前来相投,乃以诈降之计相劝,复于数月间,接连定下数策,遂使得宋人尽入其彀中。
托陛下、娘娘洪福,赖此人之力,微臣终得以二千殘卒破得宋人十万精锐。
虽则如此,待到宋人既退,童贯犹自未悟,只当臣倾心投降。
故此次郭药师叛逃,欲领宋人大军偷袭析津府,童贯乃遣使来闻,使臣北上为策应。
臣闻得此讯,五内俱焚,遂假意领童贯之命,实则亲领大军北上,顷军来援。
然则萧干此贼早有自立之意,正要借宋人刀兵加害于陛下。闻听得微臣大军北上,老贼自当领南下大军为阻。
唯有如今事急,臣恐萧干未破,道路未通,而析津府已为宋人所下。遂以搬运家眷为名,劳动得此人前来析津府为援。
此人胸怀经天纬地之才,实乃姜尚、张良之属。若得此人出手,自胜过微臣大军亲至,虽宋人十万大军前来,析津府犹自稳如泰山。
此人颇好珠玉、美人,伏请陛下、娘娘以此厚结之。若能求得此人出手,定可保析津府不失。倘若尽收其心,听之用之,如此存辽可望,复辽亦可期。
倘或不能,微臣亦另有下策,可保析津府不失。累陛下、娘娘下问于臣妹耶律魔理沙,当可尽知详情。
大战在即,军马匆匆,不得尽笔。
臣耶律大石再拜叩上。
却说萧后看完此信,顿时便犹豫了起来。
重德复以密信荐之,想来此人定当有几分本事。于社稷计,于陛下计,自当尽力招揽。
然则今日幼娘反复推荐此人,自己没当回事,反而训斥了幼娘一顿,如今再回头去软语求之,实在拉不下这脸面。
且自己皆已安排妥当,只需待到明日便可召集得万余大军,以之守城,亦当可保析津府不失。如此即便要招揽此人,又何须急在一时,且待此事稍稍淡去,再行招揽不晚。
萧后一向自视甚高,如今新掌兵权,更不肯自坠威风,犹豫再三,终于定下决心,此事容后再议。
于是萧后便将书信反扣于案几之上,复翻看其余奏折。
这也是惯例,天赐帝一向不怎么理朝政,即便有奏折上来,也是萧后代为打理。天赐帝只于一旁安坐饮茶或假寐。
时初秋已至,秋风渐起,然则室内犹自溽热。天赐帝见得萧后额头微汗,便命内宦将窗几尽张。
这也是天不灭辽,适有秋风吹来,便卷起案上书信,于空中飘飘扬扬一番,落于天赐帝脚下。
天赐帝见得萧后专注奏折,便不欲打扰,只轻声命内宦将书信复位。
内宦领命而行。
然则秋风复起,书信再至。如是者三,天赐帝乃悟,此非天意耶?遂展信读之,乃大惊!
唯有萧后未做主张,天赐帝也不敢妄为,只手持书信于室内走动,时而望月长叹。
久之,萧后乃觉。
于是萧后便回头道:“陛下可有何心事?”
天赐帝便举起手中书信,将方才的事情细细的说了一遍,然后开口道:“莫非列祖列宗显灵,方才有此奇事?”
萧后便笑道:“无非秋风卷起书信,不过常事而已,陛下多心了!至于析津府之事,有得臣妾出手,自当万全。”
天赐帝迟疑道:“只恐逆天不祥。”说完此话,便闭口不语。
萧后批阅奏章已毕,又见得天赐帝闷闷不乐,便开口道:“既然陛下有此心意,臣妾又岂敢违逆!自当遵命前去。”复转头朝周围内宦吩咐道:“速备车驾,本宫欲要连夜前往大石林牙府上一行。”
见得萧后如此,天赐帝心下反而过意不去了,便站起身来开口劝道:“朕不过戏言而已,又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