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帝倒是不以为意,稍一沉吟,便开口道:“朕无后,帝位后继无人。若将帝位还于湘阴王,一则于礼不合,二则与辽国无益,三则重德手握重兵,当日又曾拥立于朕。湘阴王此人心胸不甚旷阔,忌惮得重德之余,又怀恨在心,只恐复有耶律余睹之事。且除萧干老贼外,即便李处温等人亦难逃一死。”
耶律余睹之事,萧后心中清楚的很。
此人同耶律大石合称辽国双璧,也是允文允武的人才,可谓国之干城。
这货当时在辽国也混得挺好,眼看着前途无量。
事情坏就坏在其夫人身上!其实深究起来,于其夫人也是无关,无非是躺枪而已。
耶律余暏正妻乃天祚帝文妃之妹。文妃生子晋王,乃天祚帝长子,于诸子之中最为贤达。
又有辽国奸臣萧奉先之妹为天祚帝元妃,乃生秦王,颇为顽劣。
于是萧奉先恐秦王不得立,遂污耶律余暏欲叛,谋立晋王。
天祚帝闻之大怒,手杀文妃及晋王于殿中,斩耶律余睹全家三十九人于城外,复遣人捉拿耶律余睹。
耶律余暏时在军中。其颇得军心,待到使者将至,便有将领冒死前来相告。
耶律余暏闻讯大惧,不得不引兵降金。
天祚帝昏庸且冷血至此,连妻子都能下得手去。
若果还位于彼,想都不用想,但凡当日参与拥立天赐帝者,终将难逃一死。
于是萧后便开口道:“陛下万不可还位于湘阴王。”
天赐帝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依先生之语,自当传位于重德。只如此也似有不妥。一则重德虽为宗室,奈何已出五服,按礼不可继位。二则重德方才兴起,虽有威名在外,民心尽附,奈何士子之心又如何?权贵皇亲之心又如何?百官之心又如何?只恐其眼下尚且不能服众。三则若是传位于重德,只恐又是二帝相争局面。如今辽国败亡若此,若是齐力抗金,尚有一丝活路。若是转而内讧,则必亡无疑!”
萧后低头想得许久,便抬头道:“陛下若传位于他人,只恐必有二帝相争之局。即是如此,莫如传位于天祚帝之子。”
天赐帝闻听此言,心中大喜,便开口道:“果然还是梓童聪慧。朕若将帝位传于湘阴王之子,湘阴王又岂能厚颜而夺之?且若果彼尚有半点关爱社稷之心,自当顺势再下旨传位。如此二帝传位于同一人,自可免辽国于内讧。”
稍停得一停,天赐帝复开口问道:“湘阴王六子之中,长子晋王已为其所杀;燕王早夭;梁王陷于金人之手。赵王、秦王、许王之中,又当择何人传位?”
萧后便开口道:“秦王颇为湘阴王钟爱,可立此人。”
天赐帝沉吟良久,这才开口道:“此人顽劣,并无人君之度。”
萧后开口道:“以湘阴王性情,若立其他诸子,帝位必为其所夺。唯有其钟爱秦王,尚可一试。”
天赐帝无奈之下,也唯有点头了,然则又担忧道:“先生之语,似是欲立重德。如今朕若传位秦王,只恐有违天意,到时再引来天罚,又当如何?”
萧后想得一想,便开口道:“此人诗中只言‘若得萧后奉玺至’,并无传位之语。既然如此,莫如一面立秦王为帝,一面使人奉送玉玺于重德。”
年初天祚帝同辽国玉玺一起不知所踪,天赐帝登基之后,只得重新刻制了一套玉玺,故此朝中算起来有两套玉玺。
若果天祚帝亦肯相跟着册立秦王,自当以其玉玺相传。自己这一套送给耶律大石倒是无妨。
天赐帝心中已有决断,便朝萧后开口道:“即是如此,便劳动梓童奉送玉玺于重德。至于传位秦王之事,有得萧干老贼在此,朕不便拟旨。且喜平日国事多为梓童操劳,常常代朕御批奏章,笔迹于朕无异。梓童到得重德军中,便可替朕拟旨。”
停得一停,天赐帝又开口道:“梓童私拟圣旨之事,亦不可让重德知晓!彼虽忠心,见此只恐未必便肯奉诏。”
稍一沉吟,天赐帝又补充道:“立得秦王为帝,虽能避免二帝相争,只恐湘阴王犹自含恨不已,必害梓童性命。即便重德,亦有所碍。既如此,梓童且与传位圣旨之中再加二事。一为封汝为太后,临朝监政。二为封重德为辅政大臣,同掌朝权。如此湘阴王若肯共立秦王,必不能违此圣旨,庶几可保梓童与重德无事。”
见得陛下为自己计划得如此周详,萧后更是感动,乃泣道:“此事陛下可托付他人!臣妾只愿陪于陛下身边,同陛下同生共死。”
天赐帝哑然失笑,开口道:“事已至此,朕又有何人可托?且梓童不去,又有何人可代拟圣旨?又有得先生锦囊在此,天意如此,若非梓童亲去,只恐他人未必成功。”
萧后犹自未肯。
天赐帝只得忽悠道:“今日之事实为死局,除先生之外,无人可解。梓童留此无益,若觑得方便,何不前去搬取救兵?先生昨夜方去,又有萧氏车驾迟缓,想来此时尚未行远。先生胸藏天地之机,腹蕴神鬼之谋。梓童若得快马将先生追回,朕犹自有一线生机。”
萧后听得此语,倒是颇为意动。
实在是被王叶这货给震住了,自其进京以来,凡事皆在其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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