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窗发白,天亮了。
他翻被下床,赤足往洗漱室走去。地板尚有余温,但踏进白瓷地时,脚下传上的寒气透骨,让他回头看了床上女子一眼。等她醒了,得跟她抱怨一下。她那么能干,洗漱间太冷的问题应该很好解决吧。
洗漱完毕,到更衣间挑衣换衣。今日无事,不必出门,一套无龙纹无团簇的云蓝常服就好。
她不喜欢丫头们伺候洗漱穿衣,直道隐私隐私的,所以将私人事务都放在一座寝楼里。他起初虽觉得她的设计怪,很快就尝到了甜头,加之他被幽禁多年,习惯自己的事自己做,如今和她一样,选衣这类琐事得心应手。有时,还挑剔她帮挑的外出服,嘲她只有造宅还能拿得出手。
他穿好衣,到床边坐了,伸手摸她的额头,体温如常。俯身覆唇,他轻轻吻住她,密密绵绵,转而昵咬,好一会儿才结束“欺负”,大拇指摩挲鲜艳欲滴的红唇,淡笑,起身。
打开小楼的门,他看到苦脸的青年在廊前台阶上坐着发呆,也不招呼,径自穿过楼间,坐到长桌那儿。
药圃园里盖着油布,二月草龙春,日头里还好,夜里仍能冻冰,所以要用油布和干草保暖。日出东方,正照进小小药田,他走过去,卷了袖子,将油布小心打开。药草殷绿,看着喜人。听到说话声,他亦不回头,专心把油布的角固定,免得被风吹掀了,压坏绿苗。
“姑爷又是最早起的。”豌豆笑着蹦来,蹲身帮他,“小姐今天醒了没?”
他把事情做完,到旁边的水盆摇水洗手,笑回,“要是醒了,我还能这么闲?”
同豌豆一起来的香儿,斯斯文文福礼,“姑爷在这儿用早膳么?下了几日冬末雨,老是在屋里吃,闷气得很。”
“好。”
负责兰楼的丫头太少,但一个顶三四个,鬼灵精怪的。而有花走后,香儿成了小楼管事,打理得很好,一点不用他担心这院子里的事。
香儿去知会冯娘,豌豆也不吵他,轻轻跑了出去。
再一会儿,南月凌就来了,喊声大姐夫,坐在长桌最末座。身为南月家的唯一男丁,年纪却也最小,没有被捧成宝。
“大姐醒了没?”
每个人都关心,不仅因为兰生是这家之主,还因为她这一觉睡得实在有点久。起先以为是昏迷,玉蕊看过后,却说她睡着了。不过,这么不省人事睡了五日?
“还在睡。”而在兰生昏睡的这几日,泫瑾荻搬了进来,代妻照顾一家老少。
豌豆再跑出来的时候,身后跟了金薇和尤水。
金薇坐定,开口就道,“今早占到一支好卦,大姐应该快醒了,姐夫留在家中得好。”
“是有此打算。”兰生昏睡时,他从金薇玉蕊那里知道了一些事,同时敏锐察觉朝廷中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首先,影门突然停止了对不听话官员的残杀。其次,从柳浅浅卧底传来的消息,为诛杀能者而从各地挑选出来的杀手忽然通感大减,几乎变得和常人无异。可能是因为后者,蠢蠢欲动的影门竟又悄无声息了。
“二妹陪老夫人用膳?”他没想过自己能当个好姐夫,但口碑居然还不错,大概是兰生这些看似不一般的妹妹和弟弟,其实都太良善。
“玉蕊一早就去平医所学医了。”
通感和能力变弱的,不止影门中那些杀手,还有金薇玉蕊。金薇通学易经,虽然天生预感力变得很弱,但不影响她在六幺,星象和面相上的观察。玉蕊受得影响就很大了,她看病色来诊哪处不适,一旦看不出病气,圣女不过是个很心慈的普通女子。好在玉蕊深受兰生和金薇的影响,没有沮丧太久,下定决心从头学起,要当一个女大夫。
这让泫瑾荻得出一个推论:随着天玄道和多数能者的离开,天门的永久关闭,那些留下的能者或许会变得与普通人一样,适应这片土地的生活,再不会受到迫害。
他不知,天下能者出风族,作为风者的兰生,取出风丹变成无能者的刹那,就切断了源力。所以天门关,两界分清,秩序重回,能与无能,不归位,则转化。
“你怎么打算?”他随口一问。
但在大家眼里,又是好姐夫的加分。
“我想当书商,开个书铺子,出书卖书收书,后面建学堂,教授小孩子或女子一些实用的学问。不过我以前只读易经,开馆授徒前,要先多读些别的书。”金薇的打算。
泫瑾荻点头应许,“书铺子好找,也不用等你读多了书,尽早开始准备吧。这点上,你大姐就是最好的例子,擅长什么,喜欢什么,就专营什么。你深谙易经道理,可以专教一门,其他学问可以找别的先生教。京家大公子专同这样的学子打交道,你或者找他推荐些人,请为客座,借了名气,每月上几堂课,不费大银子。不过,你可别学你大姐,连规矩都不问,工队都没有,就敢跑到东市跟人抢活做。”
金薇听得一愣愣,暗想大姐夫皇族出身,怎么好象很懂经商?
“要不要我借你几个能干人?”泫瑾荻完全没察觉自己爱屋及乌的症状。
“……若不麻烦的话……”金薇只有点头的份。
“不麻烦。”这么定了。
豌豆在一旁摆早饭,眼睛亮晶晶,无声地,得意地,笑着,看她家公子后脑勺,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哪。
泫瑾荻却还有话,“这件事既然很快开始进行,你就会很忙,在那之前,不如把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