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纬国脑子恍恍惚惚地点点头。
“你们这些畜生...”一个撕心裂肺的女人哭喊声从不远处传来,蒋纬国看到两个南京军士兵正试图搀扶一个浑身血污的妇女,那个妇女几乎发了疯,凄厉地哭嚎道,“你们把我的男人和儿子都打死了!现在还救我干什么?”她长长地号哭着,一口气险些没有再上来,“你们可是国军啊!你们应该是保护我们的啊!日本人杀我们,你们也杀我们!你们居然对我们开枪!我们还以为你们会救我们...”她跌倒在地,打滚着,绝望至极地号哭着。
张云像个僵尸般浑浑噩噩地走上前:“大姐,对不起...”
妇女一口带血的吐沫啐在张云的脸上,扑上来又抓又挠:“你们这些杀千刀的遭殃军!你们杀了我吧!快点下手吧!我男人和儿子还在路上等着我呢...”她绝望透顶地呼天抢地。
张云一动不动地站着,妇女的尖锐指甲把他脸上抓得尽是血痕。
蒋纬国肝肠寸断地扭过头,他深深地吸口气,用剧烈颤抖着的手点起一根香烟,然后望了望身边的欧阳四海,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是在下关码头吗?怎么来大胜关了?”
欧阳四海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有人让我用鱼雷艇送她来找你。”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外面扑进指挥部里,扶着墙壁弯腰剧烈呕吐,同时声音颤抖地哽咽抽泣着。蒋纬国顿时脑子发麻,因为他看到是柳无垢。柳无垢在城内一夜没见到蒋纬国,于是到处打听,然后逮到在下关码头的欧阳四海,欧阳四海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蒋纬国的去向,她立刻让欧阳四海送鱼雷艇送她来大胜关。柳无垢来找蒋纬国,倒不完全是因为想蒋纬国了,而是她看到蒋纬国除夕夜居然不在城内,意识到肯定出什么事了,蒋纬国在哪里,那里肯定就有大新闻,毕竟她现在是报社副主编兼记者,已经有这方面的职业嗅觉了,所以急急忙忙来找蒋纬国。欧阳四海当然不敢得罪这位“蒋四夫人”,亲自开着一艘鱼雷艇把她送到这里。
蒋纬国怀着听天由命的心态看着正忙着呕吐的柳无垢,她肯定看过战场上的那些惨绝人寰的画面了。
果然,呕吐完的柳无垢猛地抬起头,看着神色麻木的蒋纬国,她神情完全是怒发冲冠,眼里泪如泉涌同时怒火pēn_shè,眼神完全是“仇人相见”,接着,她像一头愤怒的狮子般冲向蒋纬国。
蒋纬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别打脸好吗?”
柳无垢愤怒至极地一巴掌抽在蒋纬国脸上,几乎把蒋纬国打得天旋地转,嘴里叼着的香烟足足被打飞到几米外。
欧阳四海顾不上失礼,急忙抓住柳无垢的胳膊:“柳小姐,冷静点!二公子其实...非常痛苦的!你要理解他啊!”
“蒋纬国!”柳无垢几乎在咆哮,声音颤抖得几乎变了腔调,“你还是人吗?你疯了?你的部队在干什么?他们对自家同胞开火!对本国人民开火!外面的战场上...”她眼里泪水滚滚而落,“倒满了我们同胞的尸体!男人的、妇女的、年轻人的、老人的...还有...小孩的...”柳无垢的嘴唇和脸庞都在剧烈哆嗦着,浑身也在剧烈颤抖着,“我亲眼看到...看到一个妈妈抱着她的孩子,母子两人抱在一起,被一颗子弹给打穿了...还有一个小女孩...被子弹打掉了半个脑袋...还有...还有一个孕妇...她在死的时候还捂着肚子,保护着肚子里的孩子...他们做错什么了?你们疯了吗?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她无法控制情绪,失声痛哭,几乎要瘫倒下去。
欧阳四海不敢搀扶柳无垢,毕竟那样会有“身体接触”,他求助地看着蒋纬国。
蒋纬国摇了摇晕晕沉沉的脑袋,他第一次发现,柳无垢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刚才这一巴掌把蒋纬国打得眼冒金星,脑中嗡嗡响,实际上,蒋纬国半张脸都被打得青肿了起来。勉强回过神来后,蒋纬国喃喃地低声道:“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我没办法啊...我们没办法啊...”
柳无垢一边流泪不止一边用堪称仇恨的目光怒视蒋纬国:“原宏伟说得对,你们只是蒋家军,你们并不是在保卫国家、保护人民,你们只是在维护蒋家的政权,维护你父亲手中的权力!你们不是国军,你们是党军,你们是国民党的军队,你们就只为国民党的政权而战。只要能保住国民党的政权,你们牺牲再多的人民也是在所不惜,你们根本就不管人民的死活,国军应该保护人民,党军只在乎政党的利益,什么保卫国家、保护人民,都是你们欺世盗名、蛊惑人心的鬼话...”
蒋纬国抬起头,直视着柳无垢。柳无垢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愤怒过、痛苦过,以及失望过,蒋纬国本来在她心里还算是一个正面人物,但蒋纬国刚才的所作所为彻底让柳无垢对他幻灭了。蒋纬国以前不择手段地对付日本人,柳无垢虽然难以接受,但还是可以理解的,但刚才,蒋纬国的部队对本国平民开火,彻底粉碎了柳无垢的价值观,让她几乎感到了绝望。
“我的一切所为都为了保卫国家、保护我的同胞。”蒋纬国声音很沙哑,“包括刚才。”刚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