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北栖霞山一带突围出南京城的南京军部队犹如《三国演义》里撤离新野城的刘备般,带着大批拖儿带女、扶老携幼的老百姓,严重影响了行军速度,形成十分荒唐却又令人心碎流泪的画面:突围南京军的先导兵力完全机械化,本可以风驰电掣、闪击飞驰,但因为后面跟着超过二十万的老百姓,不得不缓慢前进,完全与“机械化闪击战”的战术理念背道而驰。刘备不忍抛弃百姓,结果被曹军赶上追杀,李玉堂等将领也不忍抛弃百姓,结果被日军包抄。栖霞山一带的日军第30师团虽然被南京军先头部队冲垮打散了,但并未溃退,日军过硬的军事素质随即得到了体现,各旅团长、联队长、大队长自发地重新组织部队,反扑向南京军,犹如附骨之疽般死死地纠缠着通过栖霞山一带的南京军,不但给南京军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和损失,还牵制住了南京军的大批兵力,与此同时,畑俊六中将一开始派来加强第30师团的第114师团第127旅团也在第30师团防区后方构建阻击线且反复向南京军展开冲杀,不止如此,冈村宁次中将事先派遣来机动游弋的第116师团也正在赶来,而在第116师团的后面,更多日军还在赶来。南京军从城北突围后,畑俊六中将如梦初醒,知道自己上了南京军大当,急忙调动手里所有的机动部队前来截杀,总兵力高达两个师团。
“杀!”愤怒的吼叫声和雷鸣般的马蹄声中,奉命率第77骑兵团在先导部队侧翼展开机动作战的团长罗又伦一马当先地冲向一股呼啸而来的日军,是日军第127旅团第66联队。整个骑兵团挟风裹雷而上,千军驰骋、千马奔腾,践踏起的沙尘犹如龙卷风般席卷在骑兵团上空,沙尘暴间血光冲天。骑兵们嘶声大吼,发疯发狂地与日军展开血腥混战,被马枪打死、被手榴弹炸死、被马刀砍得血肉横飞、被战马撞飞、被战马踩死的日军狼藉遍地,密如暴雨梨花的弹火中,一丛接一丛的骑兵们为国战死,或连人带马被射杀成浑身血如泉涌的马蜂窝,或连人带马被炸得血肉滚成一团,或被打下马背后,被受惊嘶鸣着乱跑的战马活生生地拖死,或摔下战马后被战马撞飞踩死。遍地肉泥血污间,战死的骑兵和毙命的日军一起横七竖八地交相枕藉,浑身血水的战马瘫倒在地或惨声嘶鸣着打滚挣扎。
副团长裴峰奋力地一马刀把一个日军砍成两段,但随即,他看到了一幕让他万箭穿心的画面,率队冲锋中的团长罗又伦连人带马地笼罩在日军一处机枪火力点的弹雨中,罗又伦和他的战马一起被一团血雾给包裹,继而重重地摔倒下。“团座!”裴峰泪流满面地大喊。“团座阵亡了!为团座报仇!”骑兵们悲愤交加地大吼着,浴血奋战,硬生生地击溃第66联队,杀死其联队长山田常太大佐,但整个骑兵团仅剩不足四百人马。
“瑶阶(李玉堂表字)兄!”宋希濂两眼如火地看着李玉堂,“我们这场突围会失败的!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话听起来很刺耳,足以被鞭挞批判,但我们必须这么做,必须抛弃那些老弱妇孺!我们如果带着他们,根本走不快!马上会陷入日军的全面合围!我们只能都战死!战死之后,那些老弱妇孺还是会死!带着他们只会玉石俱焚!有何意义?也许我们会被歌颂,但有价值吗?我们无法去苏北参战了!无法去华北参战了!苏北溃败了,华北溃败了,整个国家可能要完蛋的!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我懂!我懂!”李玉堂两眼含泪,“死其实很简单,但牺牲良心,真的好难!好难啊!”他心如刀绞,无法下达那个理智的但需要铁石心肠的命令。
接到李玉堂求援电报的蒋纬国立刻下达了两道命令:一是命令留守南京城的部队“全面出击”,展开真真假假的强攻或佯攻,尽可能地牵制住更多的围城日军,减轻突围部队压力;二是命令空军轰炸机群出击。
血光冲天的南京城北部战场上,夜空中立刻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机群呼啸声。
夜间轰炸,在此时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日军采用的那套“越洋暴击”手段也只是可以对固定的大型目标(城市)进行夜间精确轰炸,无法对敌方地面移动目标进行夜间精确轰炸,南京军在作战特别是围歼第16师团时,深深地感到夜间轰炸是非常有必要的手段。南京军对日军展开夜间轰炸,最大的有利条件就是日军很近,距南京军的大校场机场、明故宫机场只有十几公里甚至几公里,飞行员在夜间飞行这么短的距离,迷航可能性不大,所以解决了夜间照明问题就能顺利实施夜间精确轰炸。南京城内的金陵兵工厂一直在开工,并且有一批技术专家,其中一位叫万源的女理工专家根据这种情况设计出一种简易但巧妙的“降落伞式照明弹”,结构主要就是一颗大型照明弹悬挂着一具降落伞(蒋纬国已经组建了空降兵部队,所以拥有德国造的降落伞具),轰炸机在飞临敌方目标上空时先投掷这种“降落伞式照明弹”,照明弹被投掷出去后会自动打开降落伞,继而非常缓慢地下降,一千米的高度可以保持超过五分钟的滞空时间(物品在一千米高度自由落体大概只有十五秒就坠地),同时放射出耀眼白光,照亮一大片区域,为轰炸机飞行员提供可视条件。
超过五十架ju-88轰炸机在滚雷般的引擎轰鸣声中飞临城北战场上,随即,夜空中接连不断地绽放开一团团雪亮夺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