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收兵回营踏踏实实的准备吃晚饭,城内的耶律和里、韩德枢等一干契丹官员守将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的想着对策。尽管在周军的干扰下重新架桥可能性不大,一时想不出更好办法的耶律和里也只好一面命工匠出城修桥,一面考虑在必要的时候组织役夫背土埋壕,为城内守军铺出一条出城通路出来——哪怕这条通路也会成为周军进城的捷径。
只是,修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三丈宽的护城河虽远比野外的那些个江河窄得多,可一来城墙与护城河之间空间狭小,工匠们操作起来很不方便。二来,留给这些工匠修桥的时间非常有限,就算他们都是鲁班再世,要想在耶律和里所要求的期限内把桥修成,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何况,城外的周军又不是傻子,不可能坐视城内工匠修桥而不理。实际上,从修桥工程刚一开始,周军的干扰与阻挠就没停过。冷枪、冷炮,以及“保安军”骑兵有如训练骑射之术一般施放过来的冷箭,时不时就会光顾各处修桥现场。虽说这样的袭扰对工匠或者在现场监督的兵士并没有造成什么惨重伤亡,除了极个别太过倒霉的家伙命丧当场,其他不幸成为周军目标的人至多是胳膊腿上挂个彩,可这种随时都可能丧命或者留血的恐怖气氛带给现场兵士及工匠的压力却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是以,所谓的修桥工程前后不过进行了几个时辰,便因为工匠们无法忍受压力,宁可被砍脑袋来个痛快,也不愿意出城,而不得不于阴历六月初三中午时分,在耶律和里无奈的命令声中匆匆结束。
桥修不成,想要出城就只剩下背土填壕一途了。可事情说起来容易,真到了要做的时候,无论是耶律和里、韩德枢,还是城内的其他官员守将,谁也轻易下不了这个决心。毕竟,桥修好了可以随时拆、随时烧、随时毁,不给周军可乘之机。但护城河填平了,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恢复原状的。而有了这些个出城通道,一旦出城突围不成,到时候周军只需要撵着己方败兵的屁股,便可不费吹灰之力的杀进城中。更何况,在大规模反击的情况下,即便有少数兵将突出周军包围,也会成为后者斥侯侦骑追杀堵截的目标,其成功将消息传递到天子手中的可能性实在令人担忧。
时间就在耶律和里的犹豫不决中一点点过去,直到阴历六月初三傍晚,一名心腹谋士的一句“城外周军兵力有限,以六、七千人想要做到面面俱到、毫无纰漏绝无可能。我军大举突围固然难以成功,可若是派出小股人马秘密潜出城池,未必就不能躲过周军的监视,从其防御缝隙之中穿营而出,北上给天子送信”的提醒,却令前者茅塞顿开,在赞赏谋士的同时,亦对自己当局者迷、钻牛角尖的表现暗自苦笑不已。
其实,以耶律和里的才智,未必就真如其自己所说是“当局者迷”,就真的想不到用上述方法去给天子送信。只能说,在周军包围辽阳城、特别是对方将近半兵力派去堵截北上的耶律隆先部,只以六、七千人马围城后,耶律和里潜意识里想的更多的是如何破围、如何击退周军、如何将辽阳城变成天子避险、重振大辽雄风的根基之地,而并没有将应对的重点放在如何给天子送信上。如今,周军以非常规手段封锁了辽阳城,使得城内空有数万守军,却有力使不出,不得不用自己的短处去和周军的长处相抗衡,以至一筹莫展的困境,终于使这位东京留守耶律和里放弃之前不切实际的幻想,根据心腹谋士的提醒去改变策略。
有了新的方向,耶律和里再不敢有丝毫耽搁,当即将属下官员召来,根据那名心腹谋士的建议,制定出了一套新的突围方案。
当晚午夜,根据事先的计划,两百余名经过精挑细选的契丹死士分为四组,尽力避开周军那时不时便会腾空而起的照明弹的光亮,自辽阳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缒城而出,借着夜暗的掩护泅渡过护城河,徒步向周军大营方向摸去。
尽管周军安排了不少游骑沿辽阳城外围巡逻,且安排有专门的炮兵班组不定时的向辽阳城方向发射照明弹,以防守军趁夜突围。可面对周长三十里的辽阳城,手中只有六、七千人马的邹振远难以做到面面俱到,包围圈和封锁线上出现一些破绽和纰漏也就在所难免了。是以,从四个方向潜出城池的契丹精兵除了西面那一支因为被周军巡逻骑兵发现而遭到堵截之外,其他三路均成功突破周军封锁线,现身于周军大营之外。
当然,成功穿越封锁线并不代表突围行动已经成功。一方面,西面那组契丹死士被发现后,整个周军大营都被惊动,近千一直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事件的两个由“飞龙军”与“保安军”混编的应急骑兵营立即集结起来,准备分路搜寻、围捕可能已经渗透成功的契丹军。另一方面,由于需要泅渡过护城河,因此这两百契丹死士均是徒步而行。就算能够借着夜暗躲过周军骑兵最初的搜捕,想要在天亮之前跑出周军的搜索范围,也绝非易事。于是,就在周军两个应急骑兵营准备出发之际,辽阳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八座城门先后打开,数千青壮百姓在上千渤海、女真悍卒的驱赶之下涌出,分成数十股,将自己背上的一个个装满泥土、沙石的麻袋投入到护城河中,大有不惜任何代价,将护城河填平的架势。
如此一来,周军围城兵力不足的缺点便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