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曾祖父是曹卜道,今日的局面就未必是凑巧。”云崕转头问曹卿河,“你可见过本地河神?”
曹卿河茫然摇头,冯妙君却想起陆茗先前对她说过的话:最新的河神形象,是太守之子出钱雕造出来的。曹家三代单传,而曹卿河是曹太守的孙子,说起来他爹是亲眼见过河神。
云崕这样问,是怀疑河神与曹家有什么关联么?
“曹卜道也是得道高人?”
“嗯。”云崕懒洋洋往后一靠,“是个算命的。”
“……”
“但算得挺准。”
也就是说,这人擅长卦象推演,可以卜知未来?“他名气很大,给您算过命?”
云崕瞟她一眼,笑而不语。
她最讨厌他故弄玄虚的模样。但他这副表情就摆明了三个字:我不说。
其实她也能想明白,云崕哪是个好说话的人,为什么一听说曹卿河是曹卜道的子孙就同意送他去黄岗?
显然此二人是有交集的,说不定曹卜道就给云崕卜过卦象。那么这就牵涉到云崕的年龄问题了,修行者的外貌和年龄不挂钩,这家伙的脸比女人还嫩,实际岁数该不会是个老妖怪吧?
云崕此举形同抗谕,藐视君主权威,性质极其恶劣。假设此事传到魏王耳中,必然要生事端。
闲来无事,她换个题没话找话:“河神的巢穴是什么模样?”
“不清楚。”
咦?凡存在必留痕迹,河神在冀远地区留存了这么久,可谓树大根深,怎可能不在水下建造起自己的宫穴呢?云崕昨日下水与它恶斗,也该查看过它的巢穴才对。
“它逃走后,我找过附近河道,都只是普通水族的巢穴。”
冯妙君奇道:“什么意思,难道它不住河里?”许多两栖生物愿意将巢筑在陆上,河神莫不也是?
云崕露齿一笑:“说不准。”
他的笑容堪称完美,在冯妙君看来却像不怀好意:“你可知道,本地河神何时出现在冀远,又是何时被峣国封为水灵?”
她摇了摇头,对地方史不熟。
“都在五十年前。”显然云崕掌握的资料比她齐全,“也即是曹卜道壮年之时。”
所以,“河神与他有关?”
“从时间上推断,不排除这一可能。”
“曹卜道即有如此神通,怎么寿命与凡人相当?”曹卜道已经过世了,并不是很长寿。
“窥伺天机者,能活到寿终正寝的又有几人?”云崕声音中带出一点点讽刺,“他的命,已经算长的了。”
天机,真有这种东西?她若有所思。
¥¥¥¥¥
车行辘辘,很快到了黄岗。
魏军忙着收整冀远城,不会到离城二十多里路的黄岗来。身为入侵者,其实魏军对于新入手的地盘控制力有限,也只能抓取行进路上几个主要大城。这种乡下地方,暂时管顾不及。
曹卿河在这里是安全的。
两人按照男孩提供的路线穿过大半个黄岗,最后在山脚下找到了曹卜道的山庄。
庄名也很有趣,称作“落芽庄”。
此地已很偏僻,附近无人,冯妙君就将曹卿河给放了出来。这孩子道,落芽庄是曹家老宅,曹卜道却不喜欢家人住在庄里。等他过世后,这里就闲置下来,只留一个家养的老仆看扫。曹家人在冀远城混得风生水起,将这里当作了宗祠,每年回祭一次。
来开门的是个佝腰白发的老头子,看岁数比曹秉安还大,还有点耳背,曹卿河得大声说话,他才听得见。
冯妙君一眼看出,这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小老头。
好在这位曹卿河口中的“刘叔”头脑清醒、思绪明朗,听说了冀远城的变故和曹家的遭遇久久无语,最后才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冯妙君奇道:“曹先生事先已知?”
“先生在世时,就说跋扈难得善终,要子孙养政利民。曹老爷不肯听从,终至今日祸事啊!”
曹老爷就是曹秉安,被斩首的太守。其实涉及性命安危,哪有什么不肯听从,只不过是沉迷奢逸太久,慢慢就忘了祸福相依的道理。
他叹过气后就道:“二位冒生死大险,送小小少爷来此,曹先生必定感佩。落芽庄荒废很久了,不复当年风光,这些年也遭贼多次,没留下什么好东西……”
冯妙君侧首,看了云崕一眼。大国师抗谕送逃犯,还巴巴地送出二十里地,到底安的什么心?老头子说了,这庄子里没什么值钱玩意儿了。
正思忖间,云崕已经将面容一整:“刘叔说哪里话来?我家得曹先生指过明路,送曹卿河回来,不过是全一份恩义,哪需要什么报酬?”
不得不说,云崕长着一张极易讨人好感的脸,神情又是少见地认真,她差点儿就信了。
就差一点点。
她暗中撇了撇嘴,呵,唱作俱佳。
刘叔果然很感动,抓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曹先生在世是讲究人,我也不能令二位空手而归。不如,卜一卦?”
这下连云崕都有些好奇:“曹先生已经故去,如今还能给我们卜卦?”
刘叔笑道:“曹先生临去前说,身故后上门的人不多,每位主事人能抽一支签子,再在我这里得一个锦囊解之。”
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哪?
大概是她将心思都写在脸上,云崕点了点她软嫩的面颊,笑骂道:“岂不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这么唯心,她是不信的。普通人能将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好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