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接下他的挥击,下一瞬就生成了幻象?这般天衣无缝的对接,当世几人能有?
最重要的是,眼前若是幻象,那么她真人又在哪里?
燕王一个激灵,反身扑了回去,恰好望见他原先站立之处现出一个纤细的影子,低头去抄留地上的界神祭坛!
这东西要是被抢走,他再对云崕下手也没有任何意义。
那人对于局势的把握,实是精妙难言。
“长乐女王!”燕王怒吼一声,长刀化作飞虹,朝她射了过去,同时右手虚抓,地上即冒出一个人形的土傀,一下扑在祭坛上!“云崕缠住天魔,我们要将界神石心放入祭坛,否则万事休矣!”
他的对手身似鬼魅,轻灵飘忽,偶然才被如雪刀光映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庞,不是冯妙君又是谁?
她面凝寒霜,对燕王的怒吼充耳不闻,只是抽空挥了挥手:“拦下他们!”
她这回带来前线的新夏修行者都是精锐,女王有令,当即冲上前去,与燕人战作一团。
冯妙君眼神清明,视线扫过地上的祭坛:“你怎可能集齐祭坛碎片?”
自从在虚实界被天魔执念侵占以来,她对发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可是一股晦暗的心力作祟,将她意志全盘扭曲,变作了目标为先,不惜施展种种手段。
那便是执念的力量,能在道心种魔,让人变得不再是自己。
不过天魔执念与云崕有约在先,他放任其冲入自己识海,可是天魔也要将冯妙君本人意识留下。那日夜压迫着自己的强大执念一去,就像身上搬走了一整座大山,冯妙君心性立见空明,神思运转无碍,飞快夺回了身体的主控权!
燕王要对云崕动手,她第一反应就是回身相救!
援护云崕,已经变作了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对方说得再怎样大义凛然,冯妙君也无动于衷。
燕王怒气冲冲:“还能怎么得来,云崕赠予我的!”一伸手将祭坛收了起来。
战场混乱,他可不敢将这宝贝置在野地上。
冯妙君嗤之以鼻:“胡说八道。”
云崕心心念念夺取燕王珍藏的祭坛碎片,又怎可能把自己手上的交出去?
就这么几句对话的功夫,两人交手数十记,旁人只见刀光剑影,而后就发现新夏女王并未落在下风。
这可太了不得。
“他找我做个交易。”胜利唾手可得,偏偏这拦路虎不是好打发的,燕王只得尽力劝服她,“只要我和他联手对付天魔,他就将碎片交出!不信你自己问他。”
他的声音不响,却像在冯妙君心头炸开一声闷雷。
云崕竟然和燕王做交易?
这时女魃也加入了战斗,目标直取燕王,冯妙君就下意识看向了云崕。
他轻轻点了点头。
天魔在识海中神魂与他争斗,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云崕连说话都费力,但依旧向她扯开一抹微笑。
那笑容还有两分僵硬,不若从前的灵动轻佻,冯妙君心里涌起酸甜苦涩,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
从虚实界脱身出来后,她的种种言行虽非出自本意,但外界的一切变化尽入眼底。云崕布下了局,又那般对她,她心底其实有怨。
相知相伴十余载,这个男人怎能那么狠心?
可是今日燕王告诉她,云崕主动寻他做交易,为了对付天魔,甘愿把祭坛碎片拱手让出!
以冯妙君之聪慧,转眼就能将这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
燕王和她有约在先,她须替他寻得长生之法。天魔执念掌权以后,延续了这个约定。不过说起来天魔施展的都是邪术,燕王即便得以长生,也要不断置换躯壳,这就意味着辛苦修炼的近二百年道行一朝打了水漂,并且还有神魂虚弱的风险。
此为无奈之举、下下之策。
这个时候,云崕找上门来了。
白猿胡天把冯妙君的珍藏转交给他以后,他就掌握了大部分祭坛碎片。原本只要打下燕国、打败燕王,他就能拼凑碎片,还原祭坛。
这是他的使命,也是最后的任务。
可他临时改变主意,居然要把机会让给燕王——为了她!
她都想不出燕王拒绝的理由:只要召出界神、重开天门,修行者寿数上限的死结就迎刃而解。燕王都不需要再置换身体、折损道行。
安全无痛无副作用,这才是他向往的上上之策。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从前种种过节,都可以在最现实的利益面前无视。
“你当他什么能封印天魔一族?界神遗留的石心就在他胸口!”燕王声音里蕴着焦急:“我们花了多大功夫才将附在你身上那东西骗进他的识海,再不动手可就晚了!”
界神?石心?
前因后果如电光石火,终在脑海中串连起来,冯妙君恍然。
她亲眼目睹天魔袭城的经过,然而这故事还有世人不知的下半段。云崕说过,黎厉帝曾以为溜进城里的天魔附到了刚刚出生的云崕身上,因而扎伤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心脏。
而从那以后,没逃出虚实界的天魔族就被转移了,不再封印于梦中石室。
这世上哪里还有那么强大的囚牢,可以将这个逆天的种族关押?唯一还能与它们抗衡、确保它们不会逃出生天的,当然只有天魔最强劲的对手——界神!
所以当时黎厉帝不仅是刺伤云崕,还趁机将封印住天魔的石心也一并放入了亲生儿子的胸膛,用他的血脉、精气和生命力来供养石心、囚困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