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想到这儿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目光从那黄大人身上挪走,像是激光似的在文武百官之中扫了一圈,最终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人——只见此时,那人身穿一身整整齐齐绯红官袍,腰杆挺直,面无表情、目不转睛站在原地,见自己亲手所抓之人即将当庭受刑,眼瞧着即将立好走马上任来第一个官威,那人颜面之前却丝毫不见得色,眼观鼻鼻观心,全然一副“在场发生了什么关老子屁事”的冷艳高贵小模样。
那只比皇帝英俊的侧颜、不比皇帝弱多少的气势看得白术哈喇子都快流了下来。
而这会儿,老赵也跟在白术后面王八似的伸脑袋看热闹,而且他也正瞅着君长知,见他那模样自然不愉快,拍了拍那直到自己胸口的小身板的肩头,压低声音在她身后道:“小狼,看见君公公那得瑟模样了没,哎呀,真想在那张脸上来一拳才解恨。”
白术闻言一愣,都来不及追究人家埋汰她男神,转过头眨巴着眼问:“叫我?”
“你看这还有别人?”老赵笑道。
白术莫名道:“这几时来的称呼?”
“老纪让我们这么叫,说你以后领了牌子,代号就叫‘白眼狼’。”老赵笑得一脸灿烂,仿佛没看见此时面前的半大孩子满脸黑线,“我寻思着这称号多不好听,还是叫小狼好——狼崽子,多威风。”
白术:“………………”
收回目光,重新投放于殿内,只见此时,纪云已经取来廷杖与另外一名锦衣卫立于黄大人一旁,眉眼不动,那模样让白术看得牙痒痒,恨不得脱下鞋砸那看似正儿八经实则兜了一脑子黑色脑水的后脑勺。
而此时,只见纪云与另外那名锦衣卫在交换一个眼神后,微微转动自己的脑袋,往皇帝那个方向飞快地、小幅度地动了动,不用等皇帝亲自开口说话,只是一个眼神示意,两名锦衣卫便不约而同地高高举起廷杖——
紧接着便是“啪”地一声巨响,那厚重的板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趴着的那一坨肥肉上,伴随着黄大人哭爹喊娘一般的“哎哟”“皇上饶命”的固定抬起响起,更多的板子接二连三如同雨点般落在他的屁股上!
大约是十来下之后,那穿在黄大人身上的白色囚服便隐约渗出血迹,然而那板子却一次次无情的在那渗血处落下,且一次比一次狠,很快的,那白色囚服都被打烂,露出了底下劈开肉掌的肥肉来——
大殿之内,除了廷杖拍打在肥肉上的声音之外,可算是鸦雀无声。
白术不由得想起当年这县官跟民间道士勾结,想拉牛银花填河,又要抓着她浸猪笼的模样,此时,看着那血肉横飞,不仅不觉血腥,反而有一种畅快淋漓的痛快,那一双黑亮的眼睛盯得叫个目不转睛,愣是将身后原本想将她眼捂住的老赵都硬生生地将自己伸出一半的手给折了回去。
最后那一下是落在纪云手上的。
只见锦衣卫副使大人动作稍一停顿,眉眼微微下敛,随即那裹在飞鱼服下手臂肌肉一紧,最后一杖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只听见“啪”地一声巨响,分明是骨骼被活生生拍碎的声音,那黄大人原本已经被打得半昏死过去,愣是被这么一下打醒发出一声令人胆颤心惊的痛嚎,紧接着脖子一硬双眼一翻,倒地再也没了声息——那黄大人趴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此时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只不过哪怕是活着,恐怕只有往外出气的份儿了!
纪云打了最后一下,面无表情地将廷杖一收退到一边,仿佛没有感觉到此时朝堂之上紧绷的气氛以及昨日跑来给他们塞钱那位官老爷煞白的脸,另外两名锦衣卫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奄奄一息的黄大人拖了下去,肆无忌惮地在大殿的青石砖下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色拖痕。
然后,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虽然不关自己屁事,那黄鹤也是自作孽,然而当皇帝拂袖离去,文武百官纷纷退出奉天殿外时,那脸色一个两个却都不是那么好看。
这还真是杀鸡儆猴,杀得起了效果。
看把一群猴子吓得……
白术蹲在一旁看热闹,目光飘来飘去企图在人群中找君公公,然而人还没找到,后脑勺便被一只热乎乎的大手拍了一巴掌:“还看什么热闹呢?站起来,跟我去乾清殿见皇上。”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不重,只不过纪云的手扇过来时,袖口卷起一阵血腥臊气,白术回过头不由得皱起眉:“打完人洗手了没?”
“这地方哪来的水给我洗手,”纪云白了她一眼,见白术拍拍屁股站起来做出要走的模样,似又不放心地补充了句,“一会皇上问你话,只管如实回答,问你什么你就扣题回答什么,没问的别说——”
“喔。”
“不许自己延展话题。”
“……”
“听见没?”
“听见了,哎呀,你让赵大哥他们叫我白眼狼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废话,师父给你赏个代号还要问过你的意见?再说了,我这不是给你报仇了吗,你看看那黄鹤叫我给打得,啧啧——”
“明明是皇上让你打的。”
“那也是我亲手打的。”
“你这么私自邀功皇上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