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滢“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16/16139/
她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明心的过往,堪称传奇,而其父当年对她寄予的厚望,终是让她变成了一个野心极盛之人。
陈滢猜测,明心之所以能够从何君成那里接触到政事,只怕少不得用些手段,那红袖添香的戏码,想来也是少不了的。
陈滢不由感慨。
眼前这张美丽的皮囊之下,有着一颗无比强悍的心。
这样的女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活成她想要的样子,也总会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而从这个角度来看,明心所说的对主母之位瞧不上,大约也并非实话。如果何君成升到了一定高位,她应该是愿意委身于他的。
永远只会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路去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政客的那一套厚黑学,这位明心姑娘从父兄身上学了个全。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陈滢生出了请她帮忙建立女学的念头,毕竟,这样有能力、有才干的女子,很适合开疆拓土。
不过,最后她还是抑下了这个想法。
明心功利心太强、野心太大,而陈滢需要的,却是实干家。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话放在陈滢与明心身上,同样合适。
结束了与明心的谈话后不久,陈滢便离开了香云斋。
郭婉没回来。
陈滢等了她差不多一个小时,可郭婉却像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不仅自己未归,且也未派人回来送信。
如果不是相信郭婉的能力,陈滢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跨出院门儿时,明心一个劲儿地道歉,并再三请陈滢再等等,陈滢却没搭茬。
她本就答应李氏早些回去的,如今已经有些迟了,万一回得太晚,李氏只怕又要担心。
所幸郭婉早就叫人备好了精油,只消陈滢将之带给倪氏她们,也算不虚此行了。
屋门之外,雪还在下,片片雪花无声轻舞,远处长天如幕,近处街巷寥落,天地间一片空阔。
陈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雪天的空气,清润而又寒冷,似是将人的肺腑也洗得洁净起来。
坐上马车,听着那马蹄“得得”敲打着路面,陈滢掀开了一角车帘,往外看去。
飞雪连天,予了这世界难言的美丽,寂远且苍茫,若一幅工笔画。
车子缓缓转过街角,此处已是下马坊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七贤大街。
也就在这一刻,两辆青幄小车,悄然出现在了行道的另一端。
陈滢目力极好,一眼就认出,其中一辆车旁的跟车仆妇,正是韩家仆役。
郭婉回来了。
陈滢张口便想叫停,可再瞥眼间,神情忽地一滞。
另一辆青幄车的车旁,跟着几骑侍卫打扮的男子,其中有两个人,她认识。
“啪嗒”一声,车帘倏然落下。
陈滢自车窗前退开,心头“突突”直跳。
也就在这个瞬间,马车已然拐上了七贤大街,清脆的蹄声敲打路面,那浅浅的蹄印,很快便被大雪掩埋。
郭婉扶着绿漪的手,立在车旁引颈回望。
“奶奶瞧什么呢?”绿漪问道,一面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长街空寂,寥无人烟,唯大雪扑天盖地。
“好像是陈三姑娘的马车。”郭婉轻声说道,咳嗽了一声。
绿漪连忙将她身上的白狐狸毛披风拢好,一面便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看。
“笃、笃”,另一辆马车之上,蓦地传来了极轻的两声敲击。
此声一起,那车夫立时扬鞭,马车竟是快速越过她们,驰过香云斋的大门,须臾便去得远了。
郭婉抬起手来,扶了扶头上的风帽。
春葱般的手指,与那颈间的白狐狸毛相映着,竟叫人分不出这两者哪一个更白腻些。
绿漪在旁瞧得有些痴了,旋即便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她们奶奶的颜色,委实是天下少有的了,只是,那贵人到底来历不凡,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心头发紧,抛去这些无用的情绪,扶着郭婉踏上了石阶。
很快地,香云斋的门前便再不见车马人迹,唯大雪不住飘坠,似若无穷无际,无有尽时……
元嘉十六年济南的春天来得有些早。二月未至,那院子里的梨树上,便绽出了几叶新绿。
陈滢立在树下,仰首望着那绿茸茸的叶芽儿衬着头顶澄净的天空,双眼微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娘,郎将军到了。”罗妈妈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轻声禀道。
陈滢转首望去,便见在那才刷了半边白粉的月洞门边,露出了一角鲜红的蟒袍。
“请他进来吧。”她向罗妈妈笑了笑,随手向她肩膀上一拂,道:“妈妈是才外头那廊下走过来的么?身上好些灰。”
罗妈妈忙低头看,果见肩膀上并裙摆上皆是白灰,赶快掏出帕子来掸着,一面便无奈地道:“奴婢都说了,这房子没盖好之前可乱着呢,净是灰,姑娘偏不听,所幸姑娘方才没跟着奴婢往外走,要不这身儿新裁的衣裳又得脏了。”
陈滢笑着听她抱怨,待她说完了,方问:“母亲呢?是不是还在后头瞧屋子算地步呢?”
罗妈妈面上的无奈便又添了一层,点头道:“可不是么?夫人先还说不来的,如今倒好,三不五时地就要跟着姑娘来一趟,现下正叫小丫头子收拾家什呢。”
陈滢闻言,心下便生出一分欢喜来,笑吟吟地道:“果然我有先见之明,提前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