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所谓的密诏并没有瞒着人,韩冈的密奏又如何能瞒得过去世人的耳目?这一次在世人面前,他可就是扮演了一个糊涂皇帝的角色。
赵顼一直以为韩冈是辅政利国的能臣,日后的宰相之才,但没想到他也是个越来越棘手的麻烦,早知道就不让他去河东了。
赵顼面无表情的看着韩冈的请罪书。
上面甚至连辩解也没有几句,基本上是密诏上怎么说,他就怎么回复。不过文采焕然,应当不是韩冈本人的手笔。当年韩冈在殿试时的文章,赵顼还记着,那个完全是地方官对当地政事的奏报。
不过这篇文字写得漂亮,反倒让赵顼看的上火。要是韩冈亲笔所写的那种,那还能见到真心。幕僚代笔,自己誊抄一遍,怎么看都是在应付故事。
赵顼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lùn_gōng行赏。尽管给辽人做了渔翁,在天下人面前丢人现眼,但夺下来的土地依然可以算是一个胜利。朝廷需要为这个胜利付出的报酬,也是远远超过之前任何一次战争。韩冈的问题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只不过因为御史台将事情闹得太大,才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不过相对于士兵的赏赐,将帅们的功赏其实不需要太头疼,只要能拉下脸来,赖账也没什么关系。而底下的士卒若不能给出让人满意的功赏,那些个赤佬可就是会立刻翻脸闹事——还是人数多寡的关系。
当年太宗攻克太原,灭亡北汉,之后便挥兵直取辽国南京道,就是因为功赏不至,以至于在燕京城下功亏一篑,惨败于高粱河畔。
而太祖时,曹彬领军攻克南唐。开战前,太祖皇帝承诺的功赏是使相——节度使兼枢密使。不过等曹彬得胜归来,太祖给出的赏赐则是五十万钱——五百贯。
太祖皇帝过河拆桥的行事手段是否合乎人情暂且放到一边,开疆辟土的奖赏最低能到哪一步,也算是有了一个依据。
以曹彬为标准,韩冈的功劳实在算不得什么。不过一个不毛之地的胜州,户口不及南唐千分之一,土地也只有百一之数。如果是开国之时,以曹彬为标准,即是往高里算,五贯十贯也就能打发了。
当然,赵顼不可能这么苛待功臣。开国时的手段,不可能使用在如今。但即便不能用在如今,可有了这一条旧例打底,权柄过重的职位完全可以拒绝授予。
还有当年狄青平侬智高,回朝后被晋为枢密使。本来有许多朝臣援引曹彬旧例,来否决这项任命。但仁宗皇帝坚持授予这个职位。可成为文臣眼中钉的狄青最后的结果却是让人叹息。
有正反两条先例,赵顼想要做事就方便了许多。只要韩冈不能入西府,种谔也不可能有机会,王中正更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打发掉。
赵顼叹了一口气。既想维护朝纲,又想维持一个公正慷慨的名声,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还是舍了点面皮方便做事。
给立有功勋的将帅多些金银财帛,升几个无关紧要的职位,也就打发了。
不为执政,本官升到谏议大夫就到顶了。韩冈的差遣和本官都没有晋升的余地。不过其他用来搪塞的名号多得是。勋、位、爵、食邑、检校官、馆阁贴职,应有尽有,想要找个打发人的名号,实在再容易不过。
给他什么职位呢?赵顼想着。
按理说可以先给韩冈一个枢密副使的任命,等他照常例拒绝之后,直接转封其他职位。但赵顼还真怕韩冈会不顾颜面的一口应下,就像当年王安石,一直不肯入朝,当自家任命他为翰林学士时,却是一口应承下来。
翁婿两人都是有心做事的人,不是那等沽名钓誉,喜好故示清高之辈。赵顼可无法保证韩冈会不会依常例拒绝诏命……还是直接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