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总觉得王厚的气势汹汹,不过是咋呼得厉害,做出来给辽人看,实际上小心谨慎得很。还没抵达安肃军就放出去多少路哨探了,那是想搜山检海,把耶律乙辛安排的伏兵给翻出来。
不过换作他自己来,估计会更加谨慎。宁肯引辽军来攻,也不愿主动攻击。主动攻击的风险,比坐守营垒的风险高了十倍不止。谁知道辽国的伏兵什么时候出现?王厚主动踏入辽军陷阱,说起来还是冒了很大风险。
“不过我们肯定是参与不了。”陈六道,一种莫名的危机感缭绕在他心间,催促他赶紧离开,“就如二郎你说的,早点把路修好,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剿灭耶律乙辛。”
韩钟沉默了下去。陈六心中惴惴,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伤到了韩钟自尊心。
韩钟并没被伤到自尊心的感觉,只是什么都不能参与的憋闷感,让他很是难受。
他只能知道辽军多半是有后手,王厚也安排了对应的后手,但到底是什么,以他的身份只能是站在一边猜测,没资格参与其中。
“走吧。”韩钟闷闷的一叹。
叹气声中,天地间陡然亮了一下,韩钟猛回头,一团刺目的火球在眼前爆开。像是红色,又似是纯白,光芒猛的扩散,眼前连空气都亮了起来。
他一下受不住,紧闭上了双眼。脚下的大地似乎如水波般起伏,韩钟立足不稳,身子一晃,差点就摔倒。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扶助了他。
才站稳脚,耳畔轰然爆响,有如惊雷,却大了不知多少,耳中就嗡的一声,世界陡然间就静了,所有的声音一下消失,但立刻又响了起来,仿佛做了水陆道场,锣儿钹儿磬儿一阵乱响,眼里也尽是五颜六色的眩光,犹如在染料铺里踹翻了染缸。
是炸药!是炸药!是炸药!
韩钟混乱的头脑,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二郎,低头。”
扶着韩钟的陈六,突然用力拖着他扑倒在地上。
韩钟被扯着弯腰跪倒,狂风就迎面而来,夹杂着不知多少枯枝败叶,石子土块,噼里啪啦的尽往身上砸来。
狂风倏忽而来,倏忽而去,风过去后,天空中就有无数土石飞落,砸得人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韩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浑身都掉着土渣。近处的炮兵还懵着,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远处的辽营中火焰全都熄灭了,外围还有些亮光,中心处则是完完全全的黑暗。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夜晚。
“到底埋了多少炸药啊。”韩钟呻吟道。
绝不止数百斤。一千斤……几千斤……还是上万?
不,那并不重要。
望着营垒中心出的黑暗,韩钟打心里一阵发寒,
爆炸的时候,到底有多少人正在营地中?
几百?一千?
位于最核心处的一批肯定是尸骨无存了,剩下的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得赶快派人去援救,否则重伤的没多少能活下来。
不对!
韩钟混乱的头脑中,猛的掠过之前的对话。
原来这就是辽军的布置,让官军自己一脚踩到了陷阱上。
这种诱敌深入的计策,史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官军过去的也曾经用过多次,想不到今天被辽人用上了。
“辽贼!”他咬牙切齿的低吼,英俊的面庞狰狞扭曲。
辽军既然布置了陷阱,又怎么可能只是一次爆炸?换做谁来布置,都至少会安排精锐趁混乱突击。他抬起头,视线在夜幕中来回梭巡敌军的踪影。
官军危险了。
真的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