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陇山顶,还残留着当日马抚机所立砦寨的痕迹:散架的鹿角,倾塌的木栅,还有一段段壕垒,被雨水冲刷后泥土淤塞,坑坑洼洼。
一大早,赵猎就携江风烈、欧阳冠侯、施扬等将官,率少年战队与雷霆战队乘马来到赤陇山。赵猎后世曾在内蒙草原同学家呆过个把月,骑术马马虎虎,跑十几里山道问题不大。而少年战队与雷霆战队成员作为近卫,也都有练习过骑术,或许骑战还远不能与蒙古兵相比,但跟上赵猎还是没问题的。而江风烈、欧阳冠侯的骑术只能用出色来形容,更不在话下。
赵猎一行大清早登赤陇山,既不是登高观海,也不是探查遗迹,而是……
数里之外的万宁海滩,往日空旷寂寥的滩涂,此时已遍布大军,人头攒动,牛马嘶鸣。更多的军兵、杂役、牲畜、物资,正源源不断从海面上二十余艘大小船只吐出。
从海滩到坡林,一队队持牌执枪、背弓负箭、头戴笠帽的军士,沿着高高低低的山脊线密密排列,布成一个半环状严密防卫阵形。更近处,上百侦骑策出,一头扎进山林间。骑影时隐时现,范围遂渐扩大,任何试图靠近的军队都难逃他们的侦测。
赵猎举起瞄准镜,慢慢旋动调节阀,十字镜头由模糊变清晰,出现一面银边白底大纛。纛上绣着一把弯刀与一本经书,上面还有两排弯弯曲曲的织银文字,有点像畏兀儿文。与这面大旗并列的,是一面同样的银边白底大旗,上书四个汉字:忽失海牙。
中军坐纛!
阿里海牙长子、琼州万户府中万户,忽失海牙,来了。
“兵马不少啊。”赵猎把瞄准镜交给一旁急不可耐的丁小幺。
丁小幺一把接过,跟张君宝、蚱蜢、黑丸等人聚在一起观测去了。
江风烈边看边估算:“不下七八千人。刨去船工杂役,可战兵力约有三四千。”
施扬叫起来:“三四千!北庭大鼻子这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只用一两倍兵力攻我军城?”
阿里海牙是北庭人,他手下的直系色目军队也叫“北庭军”。色目人深目高鼻,所以万安军里不少人称阿里海牙为“北庭大鼻子”。
欧阳冠侯摸着上唇两撇小胡子,摇摇头:“阿里海牙是元虏宿将,不会如此托大。”
“会不会……”江风烈与赵猎对视一眼,心头隐约有种判断,但都没说出口,只能收集更多的情报来证实。
随着元军侦骑撒出,龙雀军尖哨兵也不断收缩侦测范围,各种消息流水价般报来:
“元虏选定赤陇山与夹子山之间扎营,辅役已开始撒灰画线。”
“我方船只已安全转移到石峒湾。”
“独洲山上的警哨已于午后撤回。”
赵猎原本在独洲山烽燧台上驻守一火哨兵,眼下敌势浩大,留十几个哨兵在烽燧台无济于事,只能是送菜,必须尽快撤回。
这时近卫主官、雷霆战队队将龙飞翼催促道:“都统,敌侦骑已近,请尽快离开,速返军城。”
“走了走了,还看!”施扬像老鹰赶小鸡一样把众少年驱散,伸手欲夺张君宝手里的瞄准镜。
张君宝身体微晃,施扬伸手便落了空。施扬咦了一声,怒气上升,张君宝忙向前方一指:“施大哥,你看那船头大旗下一群色目武士环护的人是不是忽失海牙?”
施扬注意力被转移,接过瞄准镜看了一会,摇头道:“看着像……不过咱也不认识这北庭小鼻子啊。”
一旁黑丸拍着身管长长的燧发枪,不无遗憾道:“要是这枪能打三四里远就好了,一下嘣了北庭小鼻子,什么仗都不用打了。”
施扬哈哈打趣道:“要能打三四里远,爷爷直接拎着这枪上大都轰死忽必烈,那就真的什么仗都不用打了。”
众人皆大笑,纷纷牵马上镫。
大伙都当听笑话,赵猎心头却是一动——枪是打不得三四里,但炮却可以啊。可惜,军工基地里没有适宜造炮的无缝钢管,而铸炮的话,完全摸不清门道的情况下,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造出来。那么,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赵猎一直从山顶思考到山脚,愣没想出啥招。最后摇头自失一笑,净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专注打好眼前这一仗才是正理。
勒缰回首,那杆中军坐纛已从船上移至海滩,正朝坡林缓缓而来。
赵猎舔舔嘴唇,没关系,没炮有枪,也够给小海牙喝一壶了。
“走!”缰绳一抖,蹄声如雷,数十骑扬起一蓬烟尘,转眼消失于山林……
祥兴二年十月二十四,阿里海牙提三万五千大军从琼州出发,征伐大宋行朝。以宣慰使龙文貌将琼州兵三千守琼管;以行军千户刘孝忠领兵三千攻昌化军;以其长子中万户忽失海牙领兵八千攻万安军;亲提二万余大军,以大将脱温不花、李世安为行军万户,征伐大宋行朝驻跸崖城。
战争阴云,笼罩琼州。
……
随着忽失海牙大军扎营结寨、掘壕立砦,赵猎与江风烈的猜测得到证实——忽失海牙的八千大军不是攻打万安军,而是堵住万安军。
阿里海牙留三千兵守琼管,并非担心赵猎从陆路逆袭大本营,而是防范黎獠暴乱。过去数十年,黎獠屡屡犯边,最近一次,还是在德佑二年,也就是三年前。即使现在八蕃蛮已表示臣服,但蕃人蛮夷叛附无常,若是琼管空虚,谁敢说他们不起异心?至于说万安军逆袭,阿里海牙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