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扬呢?”
“在溪流那边给骡子饮水呢。”
“叫他回来。”
丁小幺应声连蹦带跳而去。很快,施扬牵绳,丁小幺骑骡的身影出现眼前。
骡子很强壮,在极度缺马的南方有时这样的骡子能当马骑。这是马南淳提供的,用于驮运干粮、银钱、衣物以及枪弹。
见只有赵猎一人回来,施扬很自然问:“马秀士呢?”
赵猎不动声色:“他在山寨与诸豪杰商议行动事项。”
“要行动了么?”丁小幺摩拳擦掌,终于可以试枪了,那叫一个兴奋。
“打探到船啥时到了么?是不是要开始救人了?”丁小伊关注的焦点明显跟弟弟不一样。
赵猎摇头,眼神冷冷:“先杀人,再救人。”
“杀人?杀谁?”
“潮阳寇陈懿。”
“啊,我知道这人,是个大恶贼。何五叔手臂上有一道可怕伤疤,就是这个恶贼的手下砍伤的。何五叔说,当时要不是他躲得快,手臂就别想要了……”丁小伊恨声说。
丁小幺瞪大眼睛:“啊,原来五叔手臂的伤疤是这样来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丁小伊没好气甩了一句:“那会你还小,屁事不懂。”
“我……”
“好了,不要斗嘴了,仔细听我说。”赵猎神情严肃,“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陈懿,此人不简单,是个积年悍匪。在潮阳横行十余载,造过反也招过安,投过元也叛过元,可谓叛附无常。去年他被文少保大军围剿,他侥幸逃脱,其拜弟刘兴于此役中被斩,手下折损七七八八,元气大伤。所以怀恨在心,再次投元,引元军攻文少保,遂有五坡岭之败。据说他引元军突袭时,文少保的部队军兵正在做饭……这机会拿捏得当真精准。眼下这陈懿已经是银牌子千户了,在新附军中里混得风生水起。这个人不是简单角色,所以此次行动千万要小心,一切听我命令。明白吗?”
“明白。”
“记住行动准则了么?”
“记着呢。”丁小幺总是最快回答,很难想像当初碰上赵猎时,他是那么怕生、腼腆的一个少年。
“复述一遍。”
“集中行动,交叉掩护;作战时少说话,尽量以手势传讯;严禁乱放枪,射击后必须捡回弹壳;换弹匣(装弹)时要大声提醒同伴……”丁小幺回答的声音又快又脆。
“都记住了。”赵猎环顾一圈,看到都是肯定眼神,手臂一挥,“检查武器弹药。”
“好嘞。”丁小幺乐颠颠从布袋子里抽出雷明顿散弹枪,献宝似地呈给赵猎。然后再取出自己的三连发猎枪,调整准星、查验枪管,扣试板机,折管检查,该上油上油,该擦拭擦拭,动作流畅熟练。
其余诸人,连最笨拙的王平安都能做到一丝不苟,动作到位。
此次行动,赵猎共带了手枪弹五百发,霰弹二百发,雷*管二十管。分摊到六个人,每人平均都有一百发以上弹药,打一场突袭战足够了。此外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箱,谁也不知里边装着什么。一路上丁小幺多次好奇询问,赵猎要么摇头,要么就是一句:“不是我不告诉你,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到时候看着吧,希望能用得上。”
赵猎等人整出的动静不小,众随从好奇看过来,闹不明白他们整这些奇奇怪怪的铁管子是干什么,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赵猎与他的战术小组成员则心无旁骛,专心检测武器。
天色擦黑时,马南淳回来了,第一句话就是:“明日行动,先除潮阳寇,再救文少保。”然后又补充一句,“黑鸦已打探出陈贼下落,就在东岭白石坡,那里有一处院落,是陈贼窝点之一。而解送文少保的船,预计三日后方抵海丰。”
赵猎只关心一件事:“贼人多少?我方多少?”
马南淳竖起三根手指:“贼人三百,我方三千。”
“三千?不是说八千么?”丁小幺差点叫出声来。八千变三千,这缩水也太大了。
如果只是丁小幺有这样的困惑,马南淳未必理会,以他的身份,可不会为一介小渔童答疑解惑。只是看到赵猎等人露出同样表情,只得苦笑解释:“所谓八千,乃是泛指,意为三十六豪杰所能聚集的义兵。诸豪杰来自赣、闽、粤三地,千里迢迢聚义,自然不便带太多人马。而除贼事出仓促,也来不及召集人手。如今所能动用的人手只有摩天寨主陈子敬手下近千人,牯牛岭、白水峒、松子坡、双溪寨等数家附近的寨子也可凑出千余人,最后加上江师毅的二百护卫、三十豪杰所属随从近四百人,合计三千。
最后,马南淳信心满满表示:“贼三百,我三千。用兵之法,倍则分之,五则攻之,十则围之。今我以十倍兵力击贼,可谓稳操胜券,陈贼在劫难逃。”
原来八千不是实数,而是虚指啊。会不会连老弱病残都算进去不好说,最起码扶犁锄地的农夫是有一个算一个——这就是八千锐士?虚报数据害死人啊!
其实这也是赵猎不太明白古今对兵力的算法。现代一个连就是一个连,除了通讯兵、卫生员等少量非战斗人员(必要时同样能操枪上阵),几乎全是战斗人员。而古代呢,兵力基本按人头算,战兵、辅兵、役夫、伙夫、马夫、工匠……反正是人就算。于是常常有数万人马,数千接战失利,则全军大溃的战例——真相是,所谓“数万人马”,能打的就是那几千人,其他全是摇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