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轰!
琼管城在炮声中震颤、发抖,高高的谯楼、加厚的城墙,长长的运兵道,在炮火中轰然坍塌,激起漫天烟尘。炮声震动、铁球轰击加上无数建筑物垮塌,远远看去,整个琼管城仿佛正遭受可怕的地震劫难。
琼管城北(今秀英港一带)码头,无数大小船只如同巢穴被浇了一瓢滚水的蚂蚁一般,疯狂逃蹿。其中最大一艘战船更是逃出数十里海域,远远冲在最前头。
战船楼台上,李恒脸色灰败,每轰隆一声,他的身体就震动一下,那一声声炮响,就像敲打在他的心腔、他的灵魂上。自南征以来,他不是第一次战败,但绝对是第一次逃亡,而且还逃得如此狼狈、如此凄凉。
李恒与张弘范率十万大军杀来不假,但十万人可不是说真有十万大兵给你排兵布阵沙场搏杀。这十万人里,刨去船工、杂役、匠人、跟役、真正的战兵不过五万余人,而精锐不过五千。
张弘范峡谷之败,葬送了一万多元军,多为战兵,其中更有数千精锐。李恒镇守的琼管城及南北大营合计战兵不过三万五千余人,刨去留守人马,就算全拉上战场,顶多也只有三万兵力可用。而攻城的龙雀军,只有五千人马。
三万对五千,而且又是以防御为主,可谓压倒性优势。这样的仗换在以前,如果不能全歼对手,李恒都觉得羞于见人。然而现在,他是真的羞于见人了——六倍于敌的兵力,又有坚城固寨,居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出城迎战吧,阵列还没布好,宋军的火炮就轰然打来,头顶呼啸而来的死亡之弹,碾出一条条血肉之路,步卒抱头鼠窜还来不及,谁还跟你傻乎乎列队?就算让刀斧手督战都不行,刀斧手难道就不怕死?
宋军火炮虽然只有八门,但轰击速度比梢砲还快,而一个万人大阵不排列上个把时辰根本完不成。站着被火炮轰上一个时辰,这世上还没有哪支军队有这样的素质。
李恒也使用过各种战法,比如用数千精骑从侧翼冲击龙雀军炮阵。而龙雀军则在两翼列出武钢车阵,火枪兵在车阵后疯狂射击,火舌吞吐,弹丸如雨,将数千精骑打得溃不成军。李恒又让精锐步卒先在大营里结阵,然后破门冲锋,意图正面冲垮龙雀军炮阵。
结果当日蒙古精锐在峡谷的悲剧再度上演,一声虎吼,血雨横飞,元兵冲得快溃逃得更快。
在付出数千惨重伤亡后,李恒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杀伤龙雀军一百人……
当战场上再见不到一个元兵,火炮射程开始延伸至琼管城,这时才是火炮真正发挥威力的时候。实际上火炮对军队的打击更多在于摧毁士气并干扰列阵,一颗铁弹造成的杀伤还不如虎吼炮一颗霰弹,更不如火枪兵一阵排射或枪牌兵一通冲杀。
火炮本就是攻城拔寨的利器,天生就是用来摧毁城墙,扫平一切建筑物的。琼管城不过是下等军州,从来就不是兵家重地,城墙不高,厚度也不够,还是单面包砖,就算防御硝砲都勉强,根本扛不住火炮。
攻,攻不克;守,守不住。
李恒剩下的路只有一条——逃!
嗯,用赵猎的话来说,就是——滚!
十一月初五,在隆隆炮声中,琼管城元军仅仅守御不足三日,全线溃逃。
龙雀军旋即收复琼管。至此,整个琼州再度回到大宋怀抱。这一次,再不会失去。
元军第二次南征,以主帅张弘范阵亡,副帅李恒战败,十万大军大部被歼而惨淡收场。
由于此役元军投入东南绝大部分主力军队,各支军队都是从东南诸军州抽调而来。惨败之下,各军州兵力一下缩水,捉襟见肘,当地各路义军得闻捷讯,无不战意高昂,纷纷涌起,东南半壁,遍地星火,几成燎原之势。
十一月初八,宋军收复雷州。
初九,雷州左近的高州、化州、廉州守军不战而逃。当地义军乡坤旋即掌控州城,并立即派使者携图册名录进献行朝,三州克复。
不过数日,钦州、南恩州、上思州、郁林州、容州、德庆府的元军都出现逃亡、起义,甚至连元军大本营广州都出现数股义军攻城,而此前穷凶极恶,对义军斩尽杀绝的南征副帅李恒,竟只击败并驱赶义军而不敢深入追杀。
而一向令元帝国头痛的东南畲族义军陈夫人、陈吊眼,更是趁此大胜,聚集近十万畲兵攻打福州、泉州。福州知府王积翁、泉州市舶使蒲寿庚一封又一封告急文书跑死马急送大都。
至十二月,元帝国整个东南战局一片糜烂。在不断的胜利中,龙雀军这柄最锋利的尖刀,冲出丛林,越过海峡,慢慢抵近元帝国的小腹……
……
琼州黎母山峡谷之战,是宋元战局的转捩点。
在此之前,元军咄咄逼人,一路驱赶,几乎把行朝撵进大海喂鱼虾。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立足点,结果一bō_bō元军如狂涛汹涌而来,压得行朝上下喘不过气来。
在赵猎率领下,龙雀军奋勇拼杀,一战阿里海牙,全歼之,斩断元军伸向东南的爪牙;二战张弘范,灭杀之,更是砍下东南元军一臂。纵然是占据大宋万里江山、拥兵百万的庞然大物大元帝国也吃不消。
从此刻起,元帝国高层无比认真地把冒着凶戾杀气的眼睛盯向这个死灰复燃的小行朝。高傲的元帝国君臣,终于把大宋当成一个对等的对手来看来。雄狮搏兔,亦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