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马家庄(今广东中山沙涌村)西岭,一群披着匆匆赶制的“网兜服”的潜伏者正埋伏在一片低矮的树林里。
丁小伊一目透过瞄准镜观察,一目冷眼看着左前方时不时焦虑挪动肢体的施扬,很是不满,心下嘀咕:“还是本次战斗的指挥官呢,这埋伏都不如才练习一个月的少年,要是叫赵大哥看到,不知要没收你几把枪。”
施扬旁边伏着王平安,好几次施扬动作幅度过大,都是王平安把他摁下:“老弟,俺知道你急,但干着急也不是事,总得等马管事带回消息才好。”
施扬语气跟他的动作一样焦躁:“这都去多久了,眼看天就黑了,万一马管事陷到里边,咱们这干等着……舒儿还一心等着咱们来救她呢……”
王平安担心地往后面看一眼,压低声音道:“赵头领的担心真不是多余,那些庄客的胆气着实差了些,幸好出发前没全说实话。要是让他们知道,马侍郎跟黎招讨使率三百人攻打都败了,十有八、九得散鸭子。”
施扬咬咬牙:“这事我路上想过了,野战肯定不行,不光庄客不行,就算人手一枪的少年也不行。他们都是新手,胆气不足,得有良好的防御缓冲。咱们还是得冲进庄子,打防守反击。”
王平安点点头,看着三个使燧发鸟枪的人:丁小伊、黑丸、杨正,低低吐出一口气:“全指望他们几个了。”
丁小伊与黑丸使鸟枪是经过赵猎批准的,第三支鸟枪交给杨正,则是出发前丁小伊的主意。她认为杨正经过这段时间观察他们练枪,对枪械算比较熟悉了,而且这个人也算跟他们经历生死,值得信任。最重要的是,杨正是除觉远外身手最好的,而他们的鸟枪小组需要一个能与敌人近身相搏的好手,以防万一。
后边的庄客及少年们,打起仗来不知怎样,至少潜伏方面挺用心,任凭虫爬蚊咬,没有发声拍打或挪动,看来平日的斥骂加棍棒还是很有效果的。
黄昏时分,马成义终于现身了,他还带来了几个人及两担子饭食。
“没事了,大伙都照个面,边吃边说吧。”马成义招呼下人取出饭食,一一给施扬等人端送上。
那些下人看着地面突然冒出一群泥人,其中近半是半大孩童,头发眉毛沾着草茎,怪模怪样,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马成义引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与一个戴斗笠的青衣人来到施扬面前:“这是大郎的叔父,眼下马家庄的主事人,永吉翁。这是主母……”
青衣人撩起面纱,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盈盈一福:“多谢诸位义士援手,马陈氏替夫君拜谢诸君云天高谊。”
原来是马南宝的夫人,众人忙纷纷回礼,连道当不起。
马永吉轻咳一声:“诸位义士不辞劳苦,远道而来相助,本应立即请入庄中,只是……”
施扬眉头一挑:“那梁起莘还围着庄子?”
“梁某人两日前已退兵撤围了。”马永吉面带忧色,“但眼下庄子里有不速之客。”
“什么人?”
“蒙古人。”
施扬与王平安、丁小伊、杨正面面相觑。不是只有梁起莘的叛军么,啥时候冒出蒙古人来了?
经马永吉一番陈说,大伙方知来龙去脉。
原来当初马南宝与黎德惊闻梁起莘叛变,惊怒之下召集三百新募精壮直奔梁氏庄院讨伐。这三人本是乡邻好友,彼此知根知底。那梁氏庄院不过一两百庄客,兵甲俱缺,士气俱无。马南宝与黎德信心十足,就算攻不破梁氏庄院至少也能全身而退。谁知梁起莘暗中向广州元营请援,蒙、汉军副都元帅李恒派出一队蒙元百户——之所以没派新附军,没派汉军,更没派出他的本部探马赤军,反而派出一支蒙古兵,最大的可能是,这是个大功劳。而且香山马氏富庶远近皆闻,这不仅是大功劳,还是个美差。所以,蒙古人来了。然后,马南宝、黎德杯具了。
真正的蒙古兵其实并不多,不过二十余人,加上各自仆从兵约五十余人。就是这七八十人突然出现,改变了整个态势,也改变了马南宝与黎德的命运。激战中,黎德中箭重伤不治,马南宝被生擒,随后梁起莘兵围马家庄。数日之后,不耐烦的蒙古人押着十余被俘的庄客,就在庄子大门前一一斩杀。并下达通令“一个时辰后若不开门,必破院屠庄。”
马家庄在大郎被俘,二郎未归,群龙无首,恶客临门的情况下,终于屈服,纳庄投降。
“蒙古人三日前刚刚索要一批钱粮及侍妇,今日又来,要金帛、要米面、要侍女……总之什么都要。”马永吉唉声叹气,“真是群喂不饱的豺狼……”
“眼下那伙蒙古强盗正在庄里大吃大喝,四下翻捣。诸位义士若此时进庄,怕是有所不便。”马陈氏把一碗梅菜腊肉捧到丁小伊面前,满是惊异,“这位妹子居然也如男儿一般怀刃持械,当真难得哩。妹子辛苦了,来,尝尝咱香山美食吧。”
丁小伊刚道谢接过,就听啪地一声,一只大碗摔得粉碎,油旺旺的梅菜腊肉洒落满地,扭头一看,就见施扬一把揪住马永吉老爷子的胸襟,怒不可逷:“什么,你们把舒儿献了出去!你们还是人吗!”
王平安、杨正慌忙七手八脚抱住几乎暴走的施扬。马陈氏也上前劝住家叔,一脸歉疚道:“舒儿小娘子人很好,又勤快,啥事都想帮忙,我也喜欢她。二叔临走时也曾交待要好生看护好她的。唉!舒儿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