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迤迤逦逦,携老扶幼的乌桓人马,刘备不禁苦笑。
不是说好一百突骑的吗?
好家伙。竟然拖家带口,拔营而走!一问方知,这些突骑和突骑的家人,都是乌桓王妹,乌莲的邑落!
前面有说。乌桓,分部、邑、落sān_jí。而‘邑’和‘落’,为‘部’所下辖的群落。
女大人既走,族人自也随她一并迁走!
千余口着实也不算多。问题是,一千多口乌桓人迁入邑中。律法上有无麻烦?若是被人构陷,‘私纳胡人欲行不轨’。真就得不偿失了。问过黄盖、程普,都说无妨。
程普又言道:乌桓自南迁始,便臣属我朝。纳贡、受封,已历多代。旧时亦有封归化胡人为侯。本就是大汉子民,想要迁徙到其它州郡,有何不可。再说,区区千口,突骑不过百人,又有何所虑。更何况还有一位乌桓王妹同迁入楼桑邑中。有她作保,少君侯定当无忧耳!
有理。刘备欣然点头。
见数骑从队伍中奔出,直投自己而来。刘备这便端坐马背,笑脸相迎。
本来一切都还好。
谁知在见到乌莲的那一刻,刘备脱口而出:“你是女的?”
顿时将友好气氛化为无形。乌莲杏眼圆睁,冲刘备大声说了句胡语,气汹汹的挥鞭而走。
什么意思?刘备看向阎柔,阎柔却苦笑不语。这句骂人的话,又怎好翻译。
谁能想到,堂堂乌桓王妹,竟是那个被他胡口夺食的少年啊!
只是王妹大人,您打扮成那模样,我岂能知!
浩浩荡荡的队伍,路上无人敢惹。即便偶有几个鲜卑游骑,也远远遁走,避其锋芒。开玩笑,比较骑兵数量前,先比一比控弦之数!千张弓一齐射来。
箭发如雨,必死无疑!
三日后平安抵达了水砦。
也无需刘备费神,程普已命人安排好一切。水砦内的旅人、客商皆撵回船上,将岸边偌大的地盘圈出,供乌莲族人扎营暂住。
田氏商行的管事,也早一步通知船队。海船稍后便到,将一干人等分批运回楼桑。
乌桓突骑穿州过县,路上太过显眼。走水路最为稳妥。清溪可行百石商船,人货各半。渡海楼船停在河口,换乘内河商船分批运抵白湖,亦不困难。
此事交由辽东田氏,最为妥当。
感其一路护送之恩。临行前,刘备便将良驹骐骝,转赠给了程普。程普大喜,又回赠商船十艘,诸多海产不提。
与程普依依惜别,乘楼船返涞水入海处。换乘商船,人马各半。分批运往清溪,泊入白湖。
虽收到刺奸快报,可当亲眼所见鱼贯走下甲板的异族武士时,耿雍仍暗自吃惊不已。邑中摩肩接踵,人满为患。唯一能安排千人居住之地,唯有宗祠后的兵马校场。
很快,偌大的校场空地,便被一顶顶帐篷占据。
胡人部落的消息,很快遍传楼桑。众人皆来围观。最后抵达的刘备却一头扎进了侯府老宅,和苏伯等人商量如何安置。
五层书房,楼桑微缩街景模型前。
“少东家,邑中土地皆已建满,恐无立锥之地。该如何安置千余口?”苏伯面露难色。
刘备的目光在邑中来回游弋。确已无地可建。
十里之内皆是良田阡陌。
十里之外,除去农田、沟渠、官道、水泽……刘备将目光投向了那片野林。三叔常入野林打猎,酿造松泉酿的甘泉便是三叔告知。
论地形熟悉,三叔自是第一。
这便找来三叔。
听完刘备的述说,三叔手指野林说道:“林中有野地,可供千人扎营。只是这片野林乃是官田,想要圈建营地,需向县中购买。”
这有何难?
此事旁人去办,多半难成。陆城侯却易如反掌。此时的刘备,可是涿县一等一的豪强!
无需老族长出面。置长崔钧和市长耿雍便早早打点好一切。
县中官吏,常入楼桑邑沐浴饮酒。和崔钧、耿雍,早已熟络。要个顺水人情,又有何难?且不说少君侯‘忠君恤民,泽润乡里’,堪称贤明。便是曾受天子赐车,只此一项,也不能拒绝不是?
汉初,山林川泽皆归国家所有。山林川泽定期开放,进入樵采捕捞,要交纳假税。除此之外,还有顾租。顾租也叫占租,是将山林海池租赁给大商人经营而征收的假税。假税归少府,专供皇帝之用。当下庄园兴起,地主豪强纷纷‘封山固泽’,侵占公田,顾租多半已无从收取。与其被豪强霸占,不如以‘赋民公田’的方式,将公田转成私田,卖与少君侯。
刘备本就想买那片林间野地。结果主管官吏大笔一挥,将整座野林划归他的名下。
而买野林所付钱财,实在不值一提。
究其原因,这片野林实在是籍籍无名,随处可见。除了就近取材的楼桑村刘氏宗人,鲜有外人光顾。也正因如此,涿县官吏才敢擅自做主,卖与刘备。
再者说,万一君侯再获圣恩,擢升为乡侯呢?十亭一乡。方圆百里,皆是封地。这片野林,早晚落入君侯囊中!
何不趁早做个顺水人情?
安置好乌桓邑落,刘备便和乌莲一起,乘船入野林,寻那片三叔口中的林间野地。
多次往返老鸦渡,刘备对这条水道已十分熟悉。
而清溪也未从整片野林穿过,半途折向了东南。三叔口中的林间野地,就在折向东南的那片转角的不远处。
在河湾处泊下舫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