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阙书,虚虚实实,假假真真。表面看来,‘卖官贩爵’是真,‘妇人干政’是假。貌似为天下万民仗义执言,实则暗藏祸心,只为泄私愤。又似挑拨三宫,引帝后争斗,实则暗中为少帝诉苦。一言蔽之,‘妇人干政’,乃背后主谋以己度人,替少帝发声。所谓‘信以为真’。是真是假,不在阙书本身。且看听闻之人,信与不信。”论揣度人心,贾诩无人可及。
“听闻之人,信与不信。”袁绍亦出身名门,沉思许久,恍然大悟:“‘卖官贩爵’是真,‘妇人干政’亦是真。只为让不明真相者,信以为真。”
“背后主谋窃以为:太皇窦太后垂帘监国,少帝必心怀不满。故阙书‘妇人干政’,只为讨好少帝。”贾诩一语惊醒梦中人。
“讨好少帝。”袁绍眸中精光一闪:“阙书必出黄门内宦之手!”
“诩与本初,所见略同。”贾诩言尽于此。
“多谢文和,指点迷津。”袁绍奋然起身。这便与曹冲、赵延,告辞离去。重任压肩,不敢稍待。若不能限期破案,袁绍等人连坐之罪难逃。
“张让,赵忠必死矣。”荀攸叹道。
贾诩先是点头,后又摇头:“张让、赵忠,大难不死,自当谨小慎微。故行事之前,必先除后患。袁绍不过司隶校尉,如何能查清禁中阴谋脉络。窃以为,张让,赵忠,或有一线生机。”
“生机何来。”田丰问道。
“少帝与何太后。”贾诩答曰。
荀攸已会其意:“只怕少帝与何太后,信以为真。”
“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贾诩叹道:“此乃‘苦肉计’也。”
“二哥。右丞等人,所言何意?”张飞附耳问道。
关羽徐徐睁眼:“为兄亦不知也。”
“哦。”张飞亦不多嘴,自顾正坐不提。
却听徐晃低声言道:“所谓智者千虑,颇费神机。我等武夫,只管一心杀敌便是。”
周泰亦笑:“公明之言,甚合我意。运筹帷幄,调兵遣将,且看右丞,司空等人。我等只管冲锋在前,破敌于先。”
典韦咧嘴一笑:“是极,是极。”
“这洛阳城,纵有百般好,亦不如临乡之万一。”张飞粗声道:“俺想念大哥,恨不能早回。”
“为兄又何尝不是。”关羽劝道:“洛阳乃京师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等守备此城,亦是为大哥效力。三弟稍安勿躁。”
“唉。”张飞重重点头。
洛阳风传:太皇董太后,诏命司隶校尉袁绍,抓捕欺君罔上,妖言惑众之徒,五日一会。
情势如火,逼不得已。袁绍亲登二崤城求教右丞贾诩。下山后,即刻入宫禀报太皇董太后。得太皇亲授“尚方斩马剑”,并虎贲中郎将王越,黄门令左丰,兵戈入宫,大肆搜捕嫌犯。
尚方,亦作上方。乃掌造御用器物之官署,隶属少府。秦已有之,汉负盛名。所制剑,锐可斩马,故号尚方斩马剑。为帝王御用。持赐此剑者,如陛下亲临,可先斩后奏。
羽林虎贲,如狼似虎。南北二宫,鸡飞狗跳。那夜当值宫人,悉数捕入黄门北寺狱。为防串供,分别关押,严加审讯。
赵忠一日数惊。眼看东窗事发,顾不得许多,这便急急忙赶来南宫玉堂偏殿,与张让相见。
“大事不少,大事不好。”赵忠心急如焚。
“赵常侍,何故如此失态。”张让明知故问。
“行事不密,行事不密。”赵忠捶胸顿足:“书朱雀阙之事,竟被袁绍小儿窥破。领禁中鹰犬,海捕黄门,严加拷问。不出三日,必牵连你我。眼看全家老小,性命不保。该当如何,该当如何!”
张让仍后知后觉,反问道:“既如此,赵常侍理应避嫌,为何着急见我。”
“今日乃是上巳节。三宫帝后与少帝,此时正泛舟濯龙园上。四处无人,故来寻你。”赵忠答曰。
“原是上巳节已至。”如此佳节,张让竟全然不知。
见他垂垂老矣,不复先前一腔抱负。赵忠不由得,心生凉意:“也罢,你我同生共死,黄泉作伴。”
目视赵忠颓然坐地。张让眸中精光一闪:“赵常侍切莫泄气。有道是‘事在人为’。究竟后事如何,何不拭目以待。”
“此话怎讲?”赵忠忙问。
“背水一战。是生是死,且看你我造化。”张让语透深意。
“究竟有何关窍,事到如今,何不明言。”生死关头,赵忠如何能忍。
张让正欲开口,忽听殿外金戈大作。
这便话锋一转:“赵常侍且暗自思量:普天之下,究竟何人能置我等于死地。”
“何人能置我等于死地。”赵忠来不及细想,司隶校尉袁绍,已杀奔入殿。
目视赵忠、张让。袁绍按剑直立,徐徐抱拳:“二位老大人,且随某走一趟。”
“敢问袁校尉,不知我二人究竟牵扯何事。”张让谈笑如常。
“哼哼!”袁绍龇牙一笑:“夷三族之大罪。”
“本初当知。我等垂垂将死之人,侥幸活命已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求权倾朝野,只为一日三餐,人活到老。”张让目光深邃,袁绍竟不敢对视:“不知,可否?”
“二位老大人,切莫难为在下。”见二人淫威犹存,袁绍遂收拢傲气:“袁某,亦是奉命行事。”
“如此,也罢。”张让目视赵忠,含笑发问:“你我二人,便随本初走一趟,如何?”
“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