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雪,山川皆白。
饶是十里函园,亦见缝插针,被积雪填满。
九坂群峰,一夜白头。宛如置身雪国。万幸,园中管网皆深埋地下。双层保温陶管,龙窑一体烧造。即便在漠北、高原,苦寒之地,并未损坏分毫。何况宅兹中国。刘备督造大震关时,由匠师发明,就地取材,龙窑一体烧造长管网。后经多次改良,已能烧造十里长管。函园所有主管网,皆用此技。越少连接,热损越少。只需不遇大震,百年无虞。
加之户户另设锅炉房,足够冬季取暖。
曾闻前汉时有“凿壁偷光”。函园今出“隔墙采暖”。说,旅堡燕归馆内一胡商。皮毛不离,夜半热醒,犹如水捞。遂关暖柜。仅凭隔墙余温,足可安枕。翌日醒来,对同伴叹曰:隆冬时节,滴水成冰,竟被热醒,千古奇谭。
众皆大笑。一时传为笑谭。
胡商来自贵霜。一路跋涉,初抵洛阳。不知上邦风物,情有可原。待见惯不怪,自会习以为常。
酷暑凛冬,杀人无形。年迈体衰,无病无痛者,多亡于此时。尤其凛冬,万物凋零,彻骨极寒。民众苦于徭役,不及储备薪柴。寒气夜来,竟全家死绝。然自蓟王入朝,无烟石炭,无火薪炭,源源不断,运抵京城。冬衣薪炭,鳏寡孤独,不能自养者,皆足量予之。更加四郭水网改造,接连竣工。纵今冬极寒,亦少有冻毙。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终其一生,蓟王当令后世,无可吟诵。
石炭大量开采。远非西沃一地。然,凡言石炭上品,西沃皆首选。正如天下稻丰,皆食蓟国长粒粳米。如出一辙。
窥一斑而见全豹。蓟王威信天下,何必多言。
天光大亮。
便有蓟国公车,顶风冒雪,驶入西园。蓟国邸守丞刘平,奉王命,觐见太后。
“下臣,叩见太后。”刘平时常往来西园,又是蓟王族兄,颇受太后尊重。
“守丞免礼,赐座。”帘内何后,如沐春风。
“谢太后。”宫妃捧来坐席,刘平再拜落座。
“守丞所为何来?”蓟王抵京,太后安枕。所谓“相夫教子”,胸中诸多戾气,渐散于无形。黄门令左丰,日日遣人来报。便是刘平,亦时常奉诏入宫。太后所问,句句不离蓟王。
二人无苟且之事。故能清白无鬼。太后曾言,不愿入先帝文陵。求埋骨函园。蓟王亦应允。话说,**人以皇后礼殓葬。待少帝元服,可追谥灵怀皇后。相伴先帝。至于灵思皇后,本就不为先帝所喜。又为刘备诞下阿斗。话说,汉时妇人改嫁,亦属平常。待何后百年,蓟**陈情表,告庙先帝及列祖。料想,祖宗当体恤。
“回禀太后。奉王上之命,欲请太后冬狩上林苑。”刘平这便道明来意。
“春蒐夏苗,秋獮冬狩。君王四时出郊,示武于天下。”何后眸生异彩:“只是,朕守丧未满,如何兴游乐。”
“冬狩,乃为祭祖。故,合乎礼法。”刘平答曰。
“如此,且回禀王上:妾,自当伴驾左右。”何后从谏如流。
“下臣,遵命。”刘平再拜告退。
目送刘平出殿,太后忽生娇媚。嘴角微扬,遂轻声言道:“速传上元夫人。”
“喏。”
东郭马市,胡姬酒肆。
袁绍、袁术二人不急入堂,矗立于阶前。静候兖州牧曹操车驾抵达。
“孟德别来无恙乎。”不等好友下车,袁术已先出声。
“公路可安好?”曹操笑答。
“南阳帝乡,云龙风虎,非比寻常。”袁术高声笑问:“你那兖州,又当如何?”
“河济相夹,周孔遗韵。烈烈古风,又岂是寻常。”曹操自夸,亦有模有样。
袁绍下阶行礼:“孟德。”
“本初。”曹操回礼。
多年好友,京中再聚。颇多感怀,亦多唏嘘。
正欲执手入堂,忽闻背后笑言:“还有刘备,不请自来。”
众人闻声回头,正是蓟王刘备,乔装出宫,自下公车。
众皆瞠目。袁术哑口,竟泪流满面。
袁绍、曹操,携袁术上前:“仓促抵京,未及告知,玄德勿怪。”
“你我好友,何必见外。”刘备回礼:“先前见孟德上表,便已记下时日。奈何诸事繁杂,未及相迎。姗姗来迟,孟德勿怪。”
曹操言道:“玄德身系朝政,焉能因私废公。”
“且入堂一叙。”袁术恐刘备只身前来,为人所害。
“请。”本欲请刘备先行。刘备却不松手。无奈,唯有四人执手,共入酒肆。同登春晖包房。
撤主位。两两对坐。便服出游,旧友重聚。且无外人在场,当平辈相交。
把酒言欢,意气风发少年。
袁术乘兴言道:当再走马击鞠,与胡儿一较长短。
袁绍笑道:西域使团中,多有击鞠好手。奈何时过境迁,必不敢与我等相争。
曹操嗟叹:先前不过小小郎官,今为一方大员。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岂能与胡儿马背争先。万一坠马,折一腿事小,折大汉一柱,悔之晚矣。
四人皆笑。
袁绍佯装醉酒,口出戏言:闻京中望气者皆言,今汉气数将尽。路旁童子亦唱,麒麟降,乱贼降。玄德若有心大位,我等必誓死相随。
袁术霍然站起,抱拳言道:术,鞍前马后,誓死相随。
曹操急忙落杯,正欲起身,却被刘备所止:先帝待备不薄,临终托孤,焉能背主谋逆。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