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无需答。
孙乾谦卑以待。毕竟。除去总领朝政,王允还是蓟王外舅。于公于私,当有此叹。
“身毒远在荒服之外。”董侯知之甚少:“且问主簿,蓟王何以大动干戈?”
“回禀陛下。”孙乾答曰:“我主言,蕞尔小国,不知上邦风貌。夜郎自大,井底之蛙。据天府沃野,暴殄天物。各国主,假神佛之名。‘骄逸自恣,志意无厌,鱼肉百姓,以盈其欲’。‘商罪贯盈;天命诛之’。当尽数灭之,并入汉土。”
“原来如此。”董侯似有所悟:“身毒亦是一季三登否?”
“正是。”孙乾答曰。
“‘田肥美,民殷富,战车万乘,奋击百万,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地势形便,此所谓天府,天下之雄国也’。蓟国可称之乎?”董侯此问,别有深意。
孙乾早有准备:“蓟国虽雄踞河北,然我主天生,子嗣众多。虽沃野千里,四百雄城,亦不足分。”
“蓟王三百子嗣。”董侯信服。
话说《推恩令》下蓟国必然支离破碎。且为不偏不倚,有失偏颇。蓟王力求王子、公主,皆可得一县,乃至一郡之地。不惜劳师动众。立江表十港,辟海外荒洲。如今又欲攻略身毒,皆是因此。
百官亦交头接耳,无不面露钦佩之色。
为人臣,为人君,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蓟王堪称天下表率。
时下,人口等同于生产力。为求子嗣绵延,螽斯衍庆。无所不用其极。蓟王先祖,中山靖王地宫,王后所奉,羽翼开枝散叶的双头祖器,便是汉人的生殖崇拜。如同世家子弟,常分仕诸国。此亦是风险应对之策。即便灭族死罪,亦有漏网之鱼。且蓟王多将子嗣,分封海外。谓“鞭长莫及”,便是如此。
一言蔽之,家国天下。
反过来想。若不使蓟王,开海外荒洲,并荒服外邦。难不成,内割汉土?
身毒佛国,自求多福。
虑及此处,董侯面上笑意,亦透一丝真诚:“蓟王心意,朕尽知也。”
“谢陛下存恤。”孙乾代主拜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蓟王行事,有礼有节。无可指摘。
董侯这便问道:“太师以为如何?”
“老臣,实无异议。”
董侯又问:“太傅以为如何?”
“老臣,无异议。”杨彪奏对。
“太保,以为如何?”上公皆需顾全。
“老臣,亦无异议。”曹嵩肃容奏对。
“众卿,意下如何?”
“臣等,附议。”三公九卿,齐声奏对。
“善。”董侯先称善,后出金口玉言:“可。”
“陛下圣明。”群臣下拜。
果然蓟王无难事。
孙乾位列门下五吏。因门下祭酒司马公为万石国老。门下五吏,皆水涨船高。为二千石官。蓟国二千石,可想而知。蓟王曾“千里留白书”。时门下督郑泰,不过六百石。便可徵千石高官。如今位二千石列。除国老外,皆可代主徵辟。却不知,唯门下督郑泰一人专权。亦或是,门下五吏,兼而有之。
董侯口出皇命。还需尚书台制诏。而后上呈董侯,确认无误,再一式二绢,昭告天下。
故一来二回,皆需时日。由黄门令左丰,亲送孙乾入鸿胪寺国宾馆。
甄都权贵,争相投帖。欲求一见。
关东残破。巴蜀、江东,阻断。天下十三州,唯河北殷富。不奢求出仕蓟国,若能出仕河北,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古往今来,无人得免。
孙乾六百里传书国中。所谓“六百里”,乃指最高等级。蓟式机关快船,日夜三千里。自甄都顺下大河,经南皮入漳水,顺下千里蓟国渠。南港旦夕可至。
翌日晨。蓟王已知。
八月按比,蓟国二百二十万户,千六百万民。人岁六十三钱。今季献费,足有十亿。甄都全年支出,蓟王一家足可供给。毕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更何况,蓟王年年奉献如一。绝非过路财神。有求必应,乃是必然。后世皇朝,道德沦丧,官场尚且如此。更何况时人,重诺轻死。
君不见,勃海王刘悝故事。
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必衰。
北宫瑞阁。
宋、士、马、安,四贵妃齐聚。
若无侍寝,四妃当无有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