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吕布必有此问。
“今兖州大半为曹孟德所得。陈留一郡之地,恐难久持。陈国居陈留之下,将军一万铁骑,旦夕可入。淮泗诸王,以陈王为首。陈国临鸿沟,通行四渎八流。民丰国富,积粮如山。另有精兵数万。更加淮泗诸王,同气连枝。诸国连横,隔断关东。辖地人口,堪比一大州。足可与曹孟德相抗。”陈宫对曰。
“若投藩王,何必南下。”吕布瓮声道。言下之意,北投蓟国,岂非上佳之选。
“将军一万铁骑,能跨大河乎?”陈宫反问。
不料吕布心中,早有定计:“不出一月,大河冰封。譬如铁板一块。战马皆出北疆,能耐极寒。又如何不能横渡?”
“蓟王天下雄主,且心向甄都。将军若战败而逃,铩羽而亡。又如何能于蓟王座下立足。”陈宫素知吕布心高气傲。故才有此问。
吕布果然无语。谓“凯旋而归”。挟胜战之威,必受优待。如今战败来投,譬如丧家之犬,必受天下轻慢。尤其蓟王座下,文兴武盛,人才济济。何时能有出头之日。
见吕布时难决断。陈宫遂引梁习告退。
安顿好梁国使节一行。陈宫重返中军大帐。吕布正自斟自饮。
为防曹孟德挥师来攻,麾下六健将各领千骑,固守坚城。陈留行营,只剩吕布本部数千人马。正因敌强我弱,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斥候往来郡境,日夜不休,疲于奔命。
不等曹孟德引军来攻,恐士气崩盘,不战自溃。吕布只盼立冬之后,大雪如期而至。河川一夜皆平,阻断交通。趁此良机,强渡大河,北投蓟国。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只因吕布窃以为,本就为蓟王所徵。又怀蓟王所赠玉佩。此乃进身活命之信物也。
不料今日却被陈宫,一语道破隐忧。毕竟,吕布贵为车骑将军。本与王允,一文一武,共掌朝政。此去蓟国,寄人篱下。且战败无功,若位在蓟国诸校之下,吕布自取其辱,又岂能甘心。
乱世桀雄,岂自甘人下。
“公台可有未尽之言。”吕布焉能死心。
“回禀将军。先前梁国使者当面,故卑下确有隐瞒,将军恕罪。”陈宫告罪。
“哦?”吕布双眼一亮:“是某有失计较。公台何罪之有。今,帐中只你我二人,何不明言。”
“陈王宠素有大志。”陈宫眼中,一闪精光:“前与袁术暗结同盟,事必有因。卑下料定,袁术必献宝于陈王座前。”
“何物,竟如此贵重。”吕布追问。
“‘晋荀息请以屈产之乘,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陈宫笑道:“必是传国玉玺也。”
“袁术,以传国玉玺为质,与陈王宠结盟。”吕布幡然醒悟。
“然也。”陈宫终是道破隐秘:“本欲养袁自重,不料养虎成患。因恐袁术得四郡之地,心生悔意。索要传国玉玺,故才引将军,入陈国客卿。”
“原来如此!”吕布拍案而起,昂然虎躯:“陈王宠强留传国玉玺,莫非有称帝之心。”
“代汉者,宗王也。”陈宫一语中的。
“陈王可为帝乎?”吕布必有此问。
“未可知也。”陈宫眼中,别有深意。
吕布却未能瞥见。来回踱步,吕布这便定计:“若陈王称帝,淮泗诸王,又当如何。”
“必马首是瞻。”陈宫答曰。
“何以见得。”
“王允易相夺国,下邳王肉袒牵羊。诸国主,敢怒不敢言。若陈王称帝,与甄都分庭伉礼。淮泗诸王,又何须听命行事。更有甚者,袁术其人,末世奸雄。三分天下,忠奸莫辨。合肥侯偏安江东,是祸是福,犹未可知也。《易·乾》:‘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将军当速决。”陈宫似有未尽之言。
然吕布已全无顾忌:“此时南下,便是从龙之功。”
“将军,明见。”陈宫躬身答曰。
“可速去。”吕布心意已决。
“喏。”陈宫肃容领命。
稍后,吕布大帐设宴,款待陈国使团。颇多礼贤下士,宾主尽欢。稍后精骑四出,召六健将归营。携张邈全族,趁夜南下,兵入陈国。
待曹德得知详情,已天空飘雪,追之不及。冬季不利攻城乃其一。陈国乃出汉室宗亲,无诏而伐,是为不义。曹孟德岂能落人口实。引蓟王传檄来攻。
陈王宠携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又上表甄都,假袁术之祸,乞车骑将军吕布,携众客卿。袁术毕竟心向江东。且与陈王暗中勾结,尚不为人所知。甄都权衡利弊,尤其唯恐曹孟德一家独大,把持朝政,故亦有心保全。
于是乎,各方心照不宣。吕布入陈,既定事实。
陈国得吕布客卿,声威鹊起。吕布携众,巡视国境,震慑宵小。又携陈国水军,入四渎八流,往来淮泗诸国。
淮泗诸王,亦得心安。
北宫,瑞阁。
蓟王得报,不由慨叹:“此乃‘狐虎之威,驱虎吞狼’之计也。”
“何人为陈王设谋?”蓟王看向宋贵妃。
“夫君明见。”宋贵妃实言相告:“正是鲁相。”
鲁相宋元异,乃蓟王元舅。此谋,当是天下棋局,落子之处。换言之,宋奇以鲁相身份,说陈王宠,纳吕布客卿。假狐虎之威,行驱虎吞狼,以御曹操并袁术。
其目的,不言自明。
天下渐知,蓟王时有南攻身毒之意。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