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正欲开口,身侧段珪却抢着言道:“君侯切勿心急。既来之,则安之。奴婢们已备下酒宴。请君侯移步,此地不宜多言……”
“也好。”刘备不疑有他,这便起身。三位大内官连忙站起。由段珪引路。出后门,跨覆道。在一座座馆舍间往来穿行,终停在了一处靠近北邙的别馆前。
‘折桂馆’所有馆舍,皆修成‘凵’字型三合院样式。且皆坐西朝东。如此设计,正好避开了背后南北二宫的探视。面朝东郭,仓楼居高十数丈,郭外人家不过重楼三层,更难仰视。于是禁中、民间,皆不知太仓顶楼还有如此隐秘之所。
正所谓灯下黑。越是靠近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距离南北二宫如此之近,暗中经营数十载,竟无人发现。可见一斑。
刘备看似随意,实则步步提防。然而正如班定远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备担心的是,七位小姐姐的身世若真与此地相关,乃是诸园贵人与帝国权贵的私生子……
一旦此地暴露,东窗事发。为保住皇家脸面,与‘折桂馆’相关的一干人等,势必会被扑杀灭口!万一顺藤摸瓜,牵扯到七位小姐姐,岂非大大不妙。于是,无论如何,刘备也要知晓七位小姐姐的真实出身,并彻底剪除后患。消灭与‘折桂馆’相关的一切证据,防患于未然。
事实上。听闻几位中常侍的述说后,刘备越发觉得,此事与陛下无关。至于牵扯到宫中哪位天后,刘备却不得而知。已经失势的窦太后,或许可以排除在外。
院门已经开启。因馆舍皆凌驾在仓楼之上,故而为节省空间,庭院十分窄小。更像是一个用于行走的廊道。
尽管如此,却也修建的精致绝伦。拾阶而上,脱鞋入内。装修精致典雅的馆舍内,已备好酒菜。将刘备请上主座,三位大内官依次作陪。
桌上琉璃瓶中盛装的竟是入贡的翠玉琼浆。刘备进贡之物,今又被拿来款待刘备。这些大内官,实在是手眼通天,胆大妄为。
直到此刻,掖庭令毕岚这才迟迟取下假面。
想必此地才是真正安全之所。
谨慎也是对的。
“君侯,请。”曹节先行举杯。
“请。”刘备举杯相迎。不等曹节先饮,便满饮了一大口。
曹节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亦仰头喝下大口。
正如先前所说,三十度的翠玉琼浆,便是纵情酒色的陛下,亦三杯即倒。普通人是绝不敢满饮此杯的。
以刘备酒量,自然可以。然而孤身到此,身怀使命,不可不防。
话说,若不是忧心七位小姐姐的出身会是大破绽。刘备又岂能只身赴险,与三人周旋!
开弓没有回头箭。
先弄清七位小姐姐的身世,再做打算。
心念如此。刘备这便展颜一笑。表情自然松弛,如沐春风。
三杯酒下肚。人前恭谨,人后狂妄的宦官们,这便原形毕露。张口闭口,皆说的是内宮隐秘。直令人大开眼界。
酒过三巡,长乐太仆段珪已醉眼惺忪,口涎横流,东倒西歪。却仍不时鼓掌自乐,大呼小叫。
曹节偷眼看向刘备。见刘备亦露醉意,这便冲掖庭令毕岚使了个眼色。
掖庭令毕岚心领神会。强行举杯,摇摇晃晃的站起。踉跄着走到场中,冲居于主座的刘备遥执一礼。
不料弓腰时脚步虚浮。向前猛冲数步,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君侯在上,且听老奴一言。”毕岚龇牙一笑:“有道是蟾宫折桂。宫锁嫦娥。折桂馆中,亦有镇馆之宝。天下勋贵纵豪掷千金,亦不得闻其名。今日,今日君侯亲临,我等无以为报。这便将镇馆之宝,蟾宫嫦娥,献与,献与……君侯。”说完,竟涕泪横流。
不等刘备答话,便自行饮尽杯中酒,踉跄回位。捶胸顿足,满脸痛惜。只差嚎啕大哭了。
送的这么勉强,不如不送啊。
刘备不禁气笑:“却不知蟾宫嫦娥,是何等人物,竟让内官如此肉痛不舍?”
曹节指着肉痛不已的掖庭令毕岚,连连摇头。眼中却尽是笑意。这便转向刘备:“君侯,且随老奴一观。”
说完便艰难起身,请刘备前往内室。
直棂门缓缓移开。
只见内室帐中。正端坐一宫装美人。
美人妙龄,薄施粉黛。却有倾国之色。尤其是与生俱来的那股贵气,必久居高位方能养成。论貌美,如夫人副伏罗氏可与之相比。论不食烟火之仙气,刘备发妻当仁不让。然若论贵气,此女更胜一筹。天下少有。出身商贾的当今皇后,亦无法与之媲美。
饶是刘备一直暗中戒备,步步为营。见到此女的瞬间,蓄势待发的意识,亦不禁沉沦迷失。
多说无益,表情已说明一切。
正所谓酒是色媒人。酒壮怂人胆。更何况是刘备这样的盖世豪雄!
见刘备步步生莲,向帐中走去。
曹节岂能不识趣?
这便悄然退出,缓缓合上了直棂门。
刚转身行了数步,似又不放心。便又猫腰转回,踮着脚尖步步靠近。将一只老眼,紧紧贴向门缝。
见粉帐散落,衣衫纷飞,帐中人影纠缠,耳鬓厮磨,喘息四起。不禁急得抓耳挠腮,浑身瘙痒难忍。奈何大势已去(去势),倾泻无门。呜呼哀哉,如之奈何!
脸颊忽地一热。猛抬头。只见掖庭令毕岚正挤在他头上窥探。狂吞口水乃至余涎横流。这便怒而直身,伸手重拍在毕岚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