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邸,万金堂。 x 23 u
见陛下沉默不语。王美人遂将已在怀中酣睡的皇子,轻轻放入胡床。起身来见。
“陛下何故忧扰?”
“自为朝政。”陛下随口答道。
王美人旋即不语。陛下自行说道:“蓟王上表,求开党锢。党人于国有利,然却于朕不利。两难之间,故多踌躇。”
“蓟王乃是宗室。必然知晓其中厉害。臣妾听闻,为全大局,壮士亦多断腕。”王美人柔声宽慰。
“壮士断腕。”陛下眼中忽闪过一丝异色:“美人,言之有理。”
“开春以来,入西邸求官者寥寥。只因关东群盗蜂起,民生凋敝,无利可图也。而陇右,羌乱未平,又遍布羌胡牢营,非蓟王不可镇守,自无人愿去。江左富庶,却时有山越为患,合浦等地,民怨四起,眼看暴乱将起,亦无人问津。关中大地,事关国祚,又岂能假手于人。放眼望去,已无寸土可售。”陛下一声长叹:“今季诸国上计,献费颇低。唯有蓟国可称足量。如之奈何。”
王美人忽道:“陛下何不将库中旧时五铢,皆换成四出文钱?”
“哦?”陛下一愣,断然摇头:“以一兑五,何其亏也。”
王美人又道:“既是蓟王上表,求开党锢。陛下正好开口,以一兑一。岂非获利数倍。”
陛下略作思量,不禁大喜过望:“美人妙计!”
细细一想,又摇头道:“以一兑一,蓟王必不肯纳。然若二对一,或五兑三。当有余地。”
即便是五兑三,与五兑一相较,亦为其三倍。如此,转手之间,销金窟内铜钱,当多增二倍!
“美人如玉。真乃朕之‘内助’也!”陛下由衷赞叹。
王美人盈盈下拜。
“来人。”陛下一扫颓势。
“奴婢在。”
“速把黄门令唤来。”
“喏。”
朝中百官俸禄,为“钱谷各半”。便是为平抑粮价。丰年多禾,粮价偏低,还有铜钱维系。若如此这般,粮价如马价,铜不值钱,亦还有半谷维持生计。
朝廷设想周到,诸如三公九卿,自不会缺衣少食。
然斗升小吏,却苦不堪言。尤其是关东大地,多有小吏弃官而去。令吏治更加糜烂。
待赈灾粮秣吃完,饥民无有活路而为流民者,日众。还有不愿离家而裹挟落草者,亦多。豪强大族,广建坞堡。掘沟引水,上设箭楼弓手,又置吊门进出。马价、粮价一路走高。
对蓟国而言。影响甚微。
只因“粮马同价”。三郡乌桓、十四部鲜卑,南匈奴各部,北疆十二部高车。以牛羊换蓟国粮秣,亦未有增加。
新得南部五县,已调派干吏,前往交割。自西而东:北新城、高阳、易县、县、文安。五县在籍人口三十余万。不及升平年间一半。足见黄巾祸烈。
加之先前六县,蓟国已有十一县。乃河北第一强国。四方馆虽长,却是不缺。
话说,蓟国四师之大儒陈,四子陈谌,字季方。与兄陈纪齐德同行,父子三并著高名,世称:三君。因党锢,赋闲在家。年前病重抵蓟国,入国医馆诊治,方才转危为安。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与老父,兄长商议后,便出仕蓟国,授为博士祭酒。得食千石俸。
少年时,陈纪子陈群,曾与陈谌子陈忠,各论其父功德,争之不能决。咨于祖父陈,陈曰:元方难为兄,季方难为弟。意指两人难分高下。
后称兄弟皆贤为“难兄难弟”或“元方季方”。
陈忠亦少年英才。入学蓟国太学坛,拜在大儒崔门下,习治政之术。
大儒陈二子陈政、三子陈洽、五子陈信、六子陈光,紧随二位兄弟,亦纷纷出仕蓟国。
“太丘六子”同殿为臣。轰动海内。
之所以,六子同出。正因身受党锢所累。须知,便是六子陈光,亦是顺帝阳嘉四年(135年)生人。今已年近半百。若不出仕,此生再无机会。重开党锢,风传许久。却难施行。天下士人早已失望。今蓟国如日初升,能三兴大汉者,唯有蓟王。几成海内共识。
又何须多此一举,押宝别家。
蓟国多“少年长吏”。数位“老臣入朝”,亦可做舱石持重。且六人各已有子。陈政之子陈佑,字景叔,亦是良才。也已入太学坛,拜在大儒刘宠门下。还有陈唐、陈谈、陈缔。皆德行出众,才华亦足可为一城之长。
天下皆知,蓟王尤重才德。蓟国行高薪养廉,便是三百石城长,亦需德才兼备而不可任。有才无德,为祸更烈。
陈家三代皆迁入蓟国。英才辈出,将为蓟王所用。如何能不令天下惊叹。
所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以“天下大局”视之。陈以满门押注蓟国,必有十足胜算。
天下士人,闻风而动。
此时还不登蓟王之车,更待何时。
蓟国太学坛,后院精舍。
慈视正用心练字的爱女蔡琰,蔡邕有感而发:“陈太丘虽有六子。然我有一女,足矣。”
夫人听闻,不禁嗔道:“可是想纳妾?”
蔡邕一愣:“夫人何出此言?”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若想生子,何不纳妾?”夫人试言。
蔡邕摇头道:“夫人多虑了。为夫并无此意。”
见夫人犹不信,蔡邕这才说道:”琰儿机敏聪慧,深得王太妃,王妃疼爱。日后落落初成,必入蓟王家门。故为夫才有此叹。”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