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门的王婆子得知杜云年被抓起来了,到时候还会流放,这几日颇有些兴灾乐祸。听得骡车辘辘声响,她出门张望,就见张氏扶着一个穿藕荷色衣裙的美貌妇人从车上下来。
刚开始她还认不出是谁,直到看见杜锦宁,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上前问陈氏:“可是诚哥儿媳妇?”
陈氏看到她,连忙放开张氏拉着的手,上前给王婆子福身见礼:“王婆婆,您老身子骨康健?”
“还死不了。”王婆子上下打量着陈氏,眉开眼笑,“哎哟,我都认不出你来了。要不是看到宁哥儿,我都不敢相信你是诚哥儿媳妇。”又看向杜锦宁,“高了,胖了,长得越发好看了,跟个小娘子似的。”
杜锦宁满头黑线。
她要不是真的小娘子,王婆子这话还真扎心了。
她拱手作揖给王婆子问好,又从篮子里拿了一块二斤重的猪肉,塞到王婆子手里:“给您老加个菜。”
“哎哟,这怎么使得?你们快留着自己吃。”王婆子连忙推辞。
牛氏因着二儿子被抓,花了几两银子都求救无门,急火攻心,昨儿个从县衙回来后就在床上躺着了,直嚷嚷心口疼。
刚才听得骡车响,她以为是杜云翼又带回了什么消息,一咕噜爬了起来,出门来一看,正好就看到杜锦宁竟然把一块老大的猪肉给自己的死对头。
她不由得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宁哥儿,你在做什么?买东西不知道孝敬老人,却去送人充什么脸面?还不赶紧拿回来。”
王婆子生怕杜锦宁被牛氏责罚,也死活推拒不要。
杜锦宁对牛氏的吼声置若妄闻,对王婆子道:“要不是您老人家时不时塞过来的一个饼子,我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救命之恩,一块猪肉算什么?以后我发达了,还会有重礼谢您。您老人家可得保重身体,好好活着,等我考了进士回来看您。”
看到牛氏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王婆子那心里就跟六月里喝了雪水,说不出的痛快。
她也不再推辞,接过那块猪肉:“那我就多谢宁哥儿的心意了。我等着你以后的重礼。”
说着,她又看了牛氏一眼,意有所指地道:“所以啊,人就得多做善事,少做恶事。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活得长久,总算看到有人遭报应了。”
这是指杜云年罪有应得,也指杜辰生和牛氏纵着杜云年结果落到了现在这地步。
牛氏听了,气得两眼发黑,正在跟王婆子大吵一顿,杜云翼和张氏就把她直往院子里拉:“娘,咱们进屋去说话。”
牛氏本想叫杜锦宁滚,别进她家门。可转念一想没准杜锦宁有什么门路能把杜云年救出来,心里生出了希望,便是头疼似乎也好了许多,强忍着怒火没有再作声,顺势被杜云翼夫妇扶进了门。
“不去卧室,我要去厅堂坐着。”见两人要扶自己进卧房,她连忙道,“整天的躺着,骨头都痛了。”
杜云翼知道老娘不放心二儿子,要听他们说话,自然都随她的意。不过他没扶她去厅堂,而是进了杜辰生以前教导孙儿的那间屋子。
那屋子虽是一间起居室,但有时候杜辰生会在那里午歇,安有一张竹床,牛氏便可以在那里或躺或坐。他们在那屋子里说话也方便。
直到这时,杜辰生这才阴着一张脸,从厅堂里走出来,看向跟王婆子告辞后迈进院门的杜锦宁和陈氏。
杜锦宁停住了脚步,唤了一声:“祖父。”语调平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就如同跟一个陌生人打招呼似的。
倒是陈氏在杜辰生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一阵紧张,隐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
这是长年被杜辰生和牛氏厌弃后,在他们面前形成的一种畏惧心理。
杜云年出事后,杜辰生就一直想去找杜锦宁,让他去求关山长帮忙,最后被杜云翼和张氏苦劝着拦住了。所以这会子见到杜锦宁能主动回来,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从阴沉的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温声道:“回来了?回来了就进屋吧。”
说着,他率先进了起居室。
杜锦宁和陈氏也跟了进去。
此时牛氏已在杜云翼和张氏的伺候下躺靠在了床上,正“哎哟哎哟”地呻吟着,也不知是真的头痛到这地步,还是想拿此来做文章。
陈氏身为儿媳妇,见到婆婆如此,她做不出装作没看见,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问候了牛氏的病情。
“哎哟哎哟……我没几天好活的了,郎中都叫办后事了哟。”牛氏奄奄一息地道,满脸悲切。
陈氏嫁过来十几年,牛氏从来都是彪悍而中气十足的,打骂起人来那叫一个有劲儿,还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憔悴可怜的样子。她不由得愣在了床前。
张氏则抽了抽嘴角。
这老太婆为了她心爱的二儿子,也真是豁出去了,连咒自己死这招都使出来了,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在来之前,杜锦宁就跟陈氏说过,叫她到了杜家就只看不要多说话,即便要说话,也说一些没营养的,其余的由她来应付。
这会子陈氏很快也反应过来了,便装糊涂地安慰牛氏道:“娘你是想太多了,你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只要养养就好了。”
“养不好了。”牛氏不是个有城府和有耐心的人,她本就不大舒坦,这会子更不耐烦绕圈子,一把抓住陈氏的手,直入正题,“诚哥儿媳妇啊,云年是云诚的兄弟,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