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跟盼归说一声,看看盼归想不想去铝厂吧。”
听张春妮这么说,顾时年也识趣的闭上嘴,不再提换工作的事情。
他不是原主,内心对张春妮没有太多的感情,对于张春妮和顾盼归两人,他顶多是背负一份责任。
建议张春妮调去铝厂工作,也只是觉着她年龄大了,想让她换一份轻省的工作,不要像厂里的男工一样,整天窝在车间干苦力活。
再加上去了汾阳,张春妮还能跟云水莲做邻居,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还能尽快解决顾盼归的工作问题,顾时年实在想不明白,张春妮为什么会拒绝他的提议。
不过原主还在的时候,跟张春妮之间的母子关系就不够亲密,现在芯子换成了顾时年,就更加不会对张春妮的生活指手画脚。
张春妮不愿意更换工作,顾时年不会失望,更加不会强求。
等到顾盼归从街道上回来,一家人安安静静吃完晚饭,顾时年也没有过问顾盼归找工作的事情,早早拎着面袋子回房歇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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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
老村子叼着旱烟袋子,沿着地头一路敲响铜锣,通知村民们可以下工吃饭了。
云老爷子放下只有一尺高,麦穗干瘪的麦秆,一手扶腰,一手用镰刀支撑着起身。
看到身边磨了一早上洋工的队员们跳上田埂,撒丫子往地头跑,老爷子暗暗摇了摇头,将队员们乱丢的麦子用脚踢到一起,这才扶着酸痛的老腰上了田埂。
老村长提着破锣站在地头,冲急着回家的村民们喊道,“队员们,蚕老一时,麦熟一晌,咱要虎口夺粮。大家伙儿回去喝好了就赶紧回来上工,下晌迟到了可是要扣公分的。”
“村长,今年这麦子长得还没有蒜苗子高呢,眼看都绝收啦,咱割回去能干啥?不是白费功夫嘛!”
人群中,有村民哑着嗓子回了一句,马上就有人跟着附和了:
“就是啊,村长,咱村儿这麦穗都没有一指长,麦粒子也瘪得全是麸皮子,这才能收几斤粮?还不够大家伙夏收添进肚子里的油水呢。”
“村长,咱这儿今年遭灾了,上面总该拨救济粮了吧?要是再没有救济粮,咱一村子人都得饿死啊。”
“我听说曹公庄公社地里的庄稼都旱完了,咱这儿忙着夏收,曹公庄下面十来个村子的人天天窝家里歇晌午,连地里都不去,一公社的人等着上面的救济粮呢。”
老村长愁得眉头都打结了,可是嘴上还是得喊口号,动员村民们积极抢收:
“今年全汾阳地区都遭了旱灾,粮食大面积绝收,一地区的人都等着救济粮,国家去哪儿弄恁多粮食救济咱?
同志们,咱杏林村是欠收,不是绝收。越是这种时候,咱越不能给政府添负担,更不能啥事儿都指望政府。
咱得自救,把地里每一粒粮都收进仓库,就是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啦!”
老村长这话就差明晃晃的告诉大家,外面到处遭灾,政府压力大,不要全指望救济粮,村里人得早作打算。
脑子活络的村民们顿时议论开了,只是声音不其然小了下去,脚下的步子也迈的快了几分。
“云老弟,你等一下,我跟你说点事儿。”老村长提着破锣,冲走在人后的老爷子喊道。
老爷子慢下脚步,舔着干裂的嘴唇,小声问道,“村长,啥事儿?”
老婆子今儿应该烧了绿豆汤,赶紧说完,他还得回去喝绿豆汤呢。
村长看着脚下不足往年一半高的麦子,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今年村里的情况不老正,咱得早做打算,要不然后半年难熬哩。”
老爷子也跟着叹了一声,“老哥,今年地里的收成都不够交公粮的,我估摸着咱村儿可熬不到后半年。”
不等老村子说话,老爷子又叹息着道,“还好咱这儿靠近河边,能挑水浇地,好歹能糊弄着收点庄稼,我听二川说,外头好多村儿井里都不出水了,一村子的人赶着牛车去外头拉水喝……唉,今年这年景,又难熬哩。”
村长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
想到村里的困境,老爷子愁得只想点起旱烟袋子来上一口,可又怕火苗窜到地里,烧了本就欠收的麦子,只好把旱烟袋子塞到嘴里空抽几下,过过干瘾。
老爷子割了一早上的麦子,嗓子眼干得跟着了火似的,见村长不开腔,也不开口说话了。
等到两人走到村门口时,村长终于放下旱烟袋子,瓮声瓮气地问,“云老弟,二川最近有没有空回来?”
老爷子摇摇头,“估摸着没时间回来哩,铝厂刚开工,活儿多,二川忙得连礼拜天没有。”
村长沉默了一下,再次艰难开口,“那……二川有没有问问,铝厂招不招临时工?今年这光景难过,要是咱村儿壮小伙子们能去铝厂干活儿,好歹有口饭吃,总不至于守在村里饿死……说不定还能贴补家里的口粮。”
“难。”老爷子叹了一声,“二川一进厂子就问了,那铝厂是招临时工,可人是城里户口优先,识字儿的优先,咱村儿才有几个识字儿的?”
村长闻言,握着旱烟袋子的手跟着一抖,甚至连本就挺不直的要背也弯了几分。
老爷子搓了一把沾满尘土的脸,开口安慰村长,“老哥,你就是喜欢啥事儿都往自个儿身上扛,这一村子两千口人,一人一口都能喝干你的雪,你一个人咋能扛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