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紫秋从银吊子上取了熬好的药汁,送到了苏后跟前,恭恭敬敬的说道:“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一直都是有些不是,可是要仔细自己的身子。”
说罢,紫秋就将药送上来。
苏后尝了一口,嫌弃这药苦涩,可是她也不是那等使性子的人,仍然是一口口的将那药给喝了,随即又尝了一颗蜜枣儿在嘴里。
她忧心之事,无非是在德云帝的身上。她知道自己的夫君虽然瞧着是个好性儿的人儿,可是实则却也是胸怀大志的。原先他初登大宝,真可谓处处受制,上头有太后压着,外头又有世族逼迫。所以德云帝提拔勋贵,又扶持了这一批清流。那所谓的清流,可不就是代表民意?渐渐的,这朝中势力也是相互之间有了制衡。苏后才不心疼什么秦御史,什么欧阳御史,她原本不将一个两个人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那些个清流出身的,外头传的却不好听。说他们为了博得清名,可也是顾不得是非曲直,欺辱一个弱质女流。
苏后心尖儿渐渐泛起了酸楚,虽然舌尖含的那口蜜枣是甜的,心里却也是微微发苦。她虽然是世家的女儿出生,可是却也是一心一意的待当今的圣上,处处为他着想,又因为自己出生而十分为难。也正是因为这样子,她也盼望朝中局势能相互微妙制衡,世族与纯臣势力能相互平衡。至少,自己为后,侍奉陛下时候,面子上能相安无事,她也是能心满意足了。至于她以后,究竟会变得如何了,苏后却也是顾不得那么多了,也是想不到那么多了。
可惜如今,一个并不如何让苏后放在心上的李竟,竟然隐隐影响朝中局面。苏后吃了药,心里头也是有些个不舒畅,这病又如何能好得起来。
姚雁儿的样子,也是浮起在苏后跟前。那妇人美貌灵巧,口舌伶俐,似乎是与寻常的女子不同的。可是仔细瞧来,也不过是这么个样子,并不算如何的出挑。如今苏后跟前浮起了姚雁儿那美貌的样子,却让苏后一阵心烦意乱,好生不是滋味。
吃了汤药,苏后又漱口了,方才说道:“给皇上的参汤,可是做好了?”
紫秋回道:“自也是不敢怠慢的,只是娘娘既然身子也不好,又何苦如此辛苦?”
苏后素来刚毅的眉宇间,也似添了一丝淡淡的温柔:“能有什么辛苦,只是侍候陛下吃口汤水罢了。”
虽她是皇后之尊,然而原本陛下还是世子的时候,苏后就每日送个补汤去,亲自侍候着。如今她虽然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是她仍然是如一个最平常的妇人一般,每日给自己的夫君送上去一盅汤水。
及到了德云帝那儿,苏后将参汤倒了碗,便温温柔柔的送上去了。
德云帝容色淡淡的,轻轻的尝了一口,一如平时那般,缓缓的将一碗补汤喝下去。
随即他瞧着苏后,容色终于添了几分柔和:“这些日子,你身子不好,也是不必日日来给我送这个汤的,还是好生将你那身子养得好些,方才是正正经经的。”
苏后眉宇间亦是浮起了一丝感动,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忽而掏出了帕子,轻轻的捂住了没有什么血色的唇瓣。
“陛下,臣妾的身子,又能有什么大碍。”
“没有什么大碍,那自然是很好的。我也知道是什么事儿,其实朝堂上的事儿,也不是你能操心得过来的。正经将身子养好些,方才是好的。那个李竟——”
说到了李竟,德云帝语调也是微微一顿。苏后是知道的,每次德云帝提起了李竟,那口气也似乎有些古怪。
“我从前没有正正经经的和你说过这个人,当初我扣着奏折,一句话也没有说。别人也许以为,是我十分喜爱昌平侯这个臣子,所以爱屋及乌,连他的妻子也是宽容几分。然而却也不是的,我扣着折子,其实为了那几个清流御史着想。李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十分十分的聪明,甚至让我也有些忌惮。我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法子,有什么计划,可是这件事情若是当真扯出来,吃亏的一定会是那几个御史大夫。”
听了德云帝的话儿,苏后却也是轻轻的啊了一声,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美丽的眸子之中也是禁不住透出了一丝丝的茫然之色。在她心里,那个李竟,也无非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千金市骨。也许李竟有些本事,可是到底也不过是个少年,如今能得到这样子的恩宠和地位,那是因为出于陛下的恩赐。
可是如今,一个天之骄子,一个一国之君,说起了这个臣子时候,竟然也是用这样子称赞的口气。苏后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丈夫用这样子的口气提起了另外一个人,这让苏后心里也是一阵迷茫。
苏后轻轻的垂下头,语调也是有几分急切:“臣妾却也是一点儿也是不知道——”
若是知晓,她就不会暗示方如月,可以用那音娘安危之事要挟。
苏后出身世族大家,自然也是懂得用人之道,知晓一些有本事的人,要不然就好好用他,要不然就彻底除掉。一边用着,一边又用些个可笑的手段敲打,那自然也是十分无趣的,更是说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