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数千年,玄关大师……选择收网的这个时机,和光同尘越想越觉得此局其实是玄关大师专门为他而设。
如此……和光同尘苦笑。
如此说来,倒不是他为救画心万死不辞了,而是画心受他所累,被玄关大师以她生死来算计他的。
原来是他的爱,才让她一身伤。
他救她,原就是欠她的。
可一局能布数千年!
那么,此人城府是该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四野很静,和光同尘却觉得一阵压抑,空旷的雪山,明明洁净得不染纤尘,他却觉得四周一片黑暗肮脏。
然,明明知道这是局,这是算计,这是陷阱,他却没有选择的余地,不得不一步一步按着玄关大师设好的路前行。
百里祭回头看了和光同尘一眼,并不知和光同尘心中匪夷所思的猜测,一边踏着山雪前行,一边不以为意地解释道,“他岂止是会使蛊毒,还甚是精通,若非他当年倾囊相授,我怎会轻易便击败了青城毒尊。”
和光同尘闻言缄默良久,才长叹道,“他教你蛊毒,也教你权谋,只可惜,到头来,蛊毒你学的一般,权谋你也学的一般。”
百里祭哂笑,“北川本就荒无人烟,我又身陷深山囚室,学了那些又有何用,只不过那样黯淡无光的日子里,他是唯一一个愿意来看我的,我不忍拂了他的一片好意,才勉强学了些打无聊的时日。”
见百里祭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深意,和光同尘又淡淡问道,“你既知道若不出北川,学了那些也没用,玄关大师难道不知道么?他既知道,为何还要教你这些?”
百里祭一愣,随即忐忑难安地为玄关大师寻了个借口,“他许是怕我无聊。”
语声低得连百里祭自己都觉得是在自欺欺人。
和光同尘轻轻开口,“若只是解闷,那也应该教你机关之术才对,那才是他最擅长的,且机关之术比蛊毒之术更有意思,更适合打时间。难道……你不觉得,其实,他在教你那些时,就已经将你以后的路都铺好了。”
百里祭自然已经料到了玄关大师的意图,他惨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枯败的死寂,难以面对信任多年之人的欺骗,他哑着声音道,“路虽是他铺好的,却也是我心甘情愿走的,就如你现在一样,没有人强迫你,你却依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和光同尘叹息,“万劫皆由缘起,若非他刻意谋划那一场相遇,你我心甘情愿的本来是另一条路。”
百里祭低笑,轻问,“那你后悔与她相遇吗?”
没有直接回答,和光同尘长长叹息着,“若不相遇,她能无虞,若我深爱,是她天灾,那我宁愿与她生生不识世世不遇。她值得遇见更好的人。”
“可我不后悔,遇见你。”百里祭执迷不悟。
“你不后悔你容貌尽毁灵力尽失,难道也不后悔你阿姊因此命丧青城吗?”和光同尘抬眼直视百里祭,眸中透着清冽的光。
百里祭讶异,“我阿姊也是他算计?”
问完,百里祭立即想起当年,从未出过北川的他们,那日正巧被玄关大师忽悠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就是那日,他的阿姊看见了来采还灵草的和光同尘。
他还想起,当年被和光同尘送回北川后,一直被囚在石室的他,本已生无可恋,也无任何盘算谋划,直至某日,玄关大师问他想不想离开北川。
再后来,是玄关大师助他逃离北川回到青城的,那些年玄关大师就如他的长辈一般,一直藏在暗中帮助着他,直至九年前,逝于城。
如今突然现,这些感动温暖过他的关怀,其实都是别有用心,百里祭先是微愕,随即全身止不住得颤抖:原来……
原来追根溯源,他的阿姊竟是玄关大师害死的!
百里祭迎着冷风猛然一阵咳嗽,勉力压下的伤势一时复起,踉跄了两步,他停步扶着石壁低低喘息着。
咽下喉中腥甜,百里祭脸上突然露出狰狞的笑意,笑意里透着一股凛凛的杀气,他恶狠狠地大笑着,有些癫狂又有些悲凉道,“你们佛祖果然不曾欺我,善恶皆有因果,他苦心谋划这一切又有何用?最终还不是天雷加身,曝尸荒野。他知天劫难逃,死前传了讯给我,而我也算是有幸最后亲眼见证了他的惨死……”
和光同尘有着与生俱来的良善慈悲,他知这样的真相对百里祭来说,十分残忍,他望着百里祭眼神悲悯,从百里祭的反应来看,他相信,玄关大师是真的死了。
“过往一切皆如云烟,所谓爱恨不过起于算计和执念,你既不该是玄关大师的棋子,也不该是河神意念寄托的容器,你该做回你自己。”和光同尘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淡定,“出了北川后,我会想办法恢复你的容貌……”
百里祭打断,“若是出不了北川呢?”
和光同尘浅笑,“贫僧一定会让你活着回去的。”
和光同尘笑容自信,满面生辉。
百里祭却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二人又浅默着前行。
从冰原至九州峰,要翻过九十九座山头,百里祭以前也一个人去过,那时候觉得九十九座雪岭十分漫长,如今与和光同尘一起,却仿佛一眨眼便要到了。
和光同尘不知,整个北川都只是河神的一个幻境,一旦取走了九州真元,所有因河神而生的一切,都会消失,包括百里祭。
九州峰下,和光同尘突然止了步。
他拦住百里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