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书逸追着画心一路追到荒山处,层层叠叠地浓雾里恰又起了一层妖障,十里的荒山竟似遥遥绵延了数百里,绕不过,走不出。
他眼睁睁见着画心走进荒山,消失在天地交接处蓬松柔软的白云横卧里,紧紧追了两步,却转眼便追丢了她。
这样的浓雾,画心挑着玄隐灯自然好过,书逸却似如入迷阵,晕头转向得有些狼狈。
忽然不远处幽幽一灯火飘来,书逸心中一喜,只当是画心,也不顾自己是在偷偷跟踪她了,立即迎了上去。
谁知看着近,其实隔了好几座山头,一路上,书逸瞧尽了光怪陆离的景象,一团又一团的黑气,干枯的花木,累累的白骨。
最后他停在一个巨大的法阵外,法阵内驾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锅内新煮了一个美人,篝火旁,蓬莱花深处,盈盈立着一绝代佳人。
赤红的绣鞋,绯色的衣裙,面目与火光交织在一起看不甚清晰,可书逸怎么认不得?
那不是“画心”又是谁?
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一股气血直往上涌,他差点呕出一口血来。
亲眼目睹“画心”吞噬美人的场景,令书逸毕生难忘,他惊得连连后退了三步,脚下一个踩空,摔倒在一棵枯木旁。
扶着枯木,书逸捂着心口一阵搜肠刮胃地干呕。虽然已在意料之中,可亲眼所见,还是太过惊悚骇人。
脑中一时闪过许多与画心相关的画面,想起她说过的话,想起她说她来自一个暗无天日遍地鲜血白骨之地,想起她在漓水之滨时的魔化,想起她说她也是妖魔问他要不要杀……
她……到底是谁?
“公子。”身后突然有人唤他。
书逸循声回头一看,竟是桃心儿,他皱了皱眉,问,“你怎么在这?”
桃心儿笑了笑,上前欲扶书逸,“公子为什么在这,奴婢就为什么在这。”
书逸顿时会意,他追着画心而来,而桃心儿显然是追着他而来。
若是在平时,依着书逸的心性,他定是对桃心儿没好脸色,更别说是准她近身。可经此一吓,反倒让他对桃心儿的敌意减轻了些许,二人的关系不知不觉中缓和了。
桃心儿扶着书逸躲进了附近的一个山洞,书逸没有拒绝,因为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画心”,如果“画心”吃完人一回头看见他,二人要如何相处?
桃心儿屈膝半跪在书逸身侧,笑意温婉,“公子可还好?”
“本王没事,歇一歇就好。”书逸勉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声音却依旧带着微微地颤栗,他似怕桃心儿再追问下去,头一次主动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要追来?”
“奴婢想在嫁出无心居之前,来了却公子的一桩心病。”桃心儿朝着书逸费力扯出一个笑,声音里带着浅浅的哭腔,以及掩不住的痴心与深情,“公子一直以来,不是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么?奴婢要在离开以前,将一切都告知公子。”
书逸垂下眼,他怕在此时提及画心,默了一瞬,努力平复了心绪,才扯出一抹极牵强的笑意,“本王并没有什么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