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骤静。/p
那头玄武的巨大身躯,已经消失不在,原本熊盘虎踞于城主府的废墟之上,如今只留得星星点点的黑袍灰烬,飘忽落去。/p
躺在白虎温软怀中的顾胜城,浑身上下,没了再多力气,他只是木然望着天空。/p
一只手举在空中,还保持着“退去”的挥手手势。/p
若不是这个手势,玄武已经大开杀戒,鹿珈镇的这些平民百姓,还有不过是一介蝼蚁的脆弱兵甲,怎可能捱到此刻,只消在数个呼吸之间,鹿珈镇便会变成一处死镇。/p
顾胜城缓缓放下手,白虎温柔的身子同样开始飘散溢开,丝丝缕缕的血气不再稳固,消散天地之间。/p
这是西域最重大的禁术。/p
召唤真身。/p
也唯有远古大妖钦定的传承者,执掌一脉传承利器,才可以动用这种禁术。/p
如今的魏灵衫,有了完整的大夏龙雀,按理来说,应是也可动用这类禁术。/p
只是每次动用,消耗无比巨大。/p
那一袭黑袍,还有胎珠,都不是一次性的宝物,即便有所损坏,只要没有完全的灰飞烟灭,便可以浸泡血池,缓慢休养。/p
顾胜城将一角玄黑长袍的衣袂,小心贴入腰腹间隙。/p
他忍住了所有的杀气。/p
因为他....../p
真的很想要这场和平。/p
既然黎明已经来了,曙光射到了鹿珈镇,自己没有死,那么自己要等待的,很快便会到来。/p
和平。/p
西宁王艰难从废墟之中爬起,他目睹了整个过程,心情无比的复杂。/p
望向顾胜城的时候,眼中便多了几分难以言明的神色。/p
西宁王在北境执掌兵权多年,他与淮阳侯这样的人物不同。/p
他其实认为,如今西域和烽燧的和平,并非不可达成。/p
妖族与人族有着不可化解的矛盾。/p
可如今西域棋宫的宫主,是出身自人类世界底层的人物,他的骨子里即便没了人类的血液,可终归流动着人性。/p
而正如自己所见....../p
西宁王认为,顾胜城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还有诚意。/p
他不清楚国师大人最后射出的那一箭,究竟是什么意味。/p
可在他看来,这一箭,已经足以杀死世上的绝大多数人。/p
可到了最后,依旧没有杀死顾胜城,这便说明了......如今大夏棋宫的宫主,远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强大。/p
西宁王只道源天罡的这一箭,是对顾胜城诚意的最后试探。/p
若是捱过了这一箭,便等同于捱到了黎明。/p
他不知道,兰陵城的使团,此刻停在了鹿珈镇的荒原之外。/p
陛下的意志,便停在了鹿珈镇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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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洋洋的天光,如一线潮推进。/p
鹿珈镇的居民,有些愕然地回头,在那声嘶哑力竭的怒吼声音当中,无数房屋被声波掀起,木石飞溅。/p
那最后的一声,像是高昂的愤怒。/p
还有憋屈。/p
戛然而止。/p
烟消云散。/p
噼里啪啦的木块土石跌落在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却是将本就龟裂不堪地面砸得一片狼藉。/p
鹿珈镇的大部分人家必备的铸剑火炉,被巨力掀上高空,灶内炉火旺盛,在空中湮灭复燃,坠落在地,迅燃成一片火海,彻底将小镇隔绝开来。/p
火焰蔓延,刚刚坠地的这等火势虽不算大,可铸剑炉火与寻常火焰不同,即便是在大冬三伏天,亦可以迎风燃烧,越烧越沸,逐渐连绵成线,最后依次将外围的房屋都点燃,星星点点,勾勒出模糊的火焰轮廓。/p
他们不明白生了什么。/p
不是西域的玄武大妖降临了吗?/p
怎么又猛地安静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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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形的城主府,顾胜城躺在最中间的空地上,四肢之下,蔓延出巨大的蛛网。/p
他听到了遥远的火焰蔓延声音,还有遥远的人群躁动声音。/p
他觉得这些,都算不上什么。/p
他想要喊一声拖雷,可话到嘴边,猛地提醒了自己,像是被一桶冷水浇到了头顶,于是他极为艰难地坐起。/p
然后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一幕。/p
坍塌的半边城主府,缓缓站起一道摇晃的女子身影。/p
烟尘被她挥了挥手,驱散开来,逐渐显露出婀娜身姿。/p
顾胜城眯起眼,看着胭脂从烟尘里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反复再三,最终站稳了脚。/p
她的袖内,有一柄刀。/p
刀尖还滴答滴答滴落着血。/p
顾胜城声音沙哑喊了一声拖雷,又无比艰涩唤了一声斐常,俱是没有回应。/p
他的面色难看起来。/p
那个女子的声音同样带着疲倦,“我没有杀他们。”/p
胭脂比顾胜城好不了多少,她的修为只有九品,在那一箭的风波之下,被巨大的冲击撼中,险些便站不起来,如今站起身子,努力维系着平衡。/p
她没有急着前进,而是轻轻说道:“我没有多余的力气杀他们......这两个人......说是西域的大棋公,其实杀了......也无甚意义。”/p
胭脂的眼里带着平静。/p
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到了重负不堪的临界点,可精神却无比抖擞。/p
她直直盯着顾胜城的方向。/p
“我只要杀一个人......”/p
“所以你说啊,我怎能在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