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茶盅忽然在歪倒在了茶托上,其中的茶水顺势泼洒在方几上,急速地流淌开去,洒在少女水绿色的百褶裙上。
“姑娘。”丫鬟低低地喊了一声,急忙用帕子去擦季兰舟的裙子,可是那橙黄色的茶汤已经在浅色的裙裾上留下了一滩清晰的茶渍。
厅堂里静了一静。
端木绯看着季兰舟的裙裾,动了动眉梢,嘴角染上了一抹兴味。
王婉如眉头紧皱,觉得季兰舟也太冒失了,真是丢人丢到端木府来了,别人说起季兰舟的丑事也只会说是宣武侯府的表姑娘。真是丢人!
王婉如迁怒地瞪了季兰舟一眼,就不该带她来,正事没干,反而还给她惹麻烦!
季兰舟纤弱的身子缩了缩,垂首不敢直视王婉如的眼睛。
“季姑娘,”这时,端木绯站起身来,精致的小脸上还是笑盈盈的,笑得十分贴心可爱,“我带你去换一身裙子吧。”
“……”王婉如也不好反对,嘴角紧抿,面沉如水。
季兰舟站起身来,柔弱地对着端木绯微微一笑,“劳烦端木四姑娘。”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真趣堂。
夕阳西沉,气温开始稍稍下降,姹紫嫣红的彩霞布满了天空,看着一片绚丽多彩。
“季姑娘,这边请。”
端木绯走在前面给季兰舟引路,两人身后,一只黑鸟不近不远地跟着她们,一会儿躲在树冠中,一会儿又飞出,一会儿借着亭台楼阁的边角掩藏自己的身形。
季兰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敏锐地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没有风时,庭院里静悄悄的,花木全部静止不动。
端木绯也停下了脚步,朝不远处的亭子望了一眼,没揭穿那只蠢鸟,笑眯眯地说道:“季姑娘,你只比我姐姐矮一寸,我姐姐的裙子,你穿应该合适。我记得我姐姐有一条樱草色的罗裙,还没上过身,应该正配你这一身,那裙子可好看了,上面绣的黄莺还是我画的样子呢。”
看着眼前这个天真单纯得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女,季兰舟目光微凝,幽黑的眸子一眨不眨。
她似乎还是平日里那个楚楚可怜的少女,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挺得笔直的腰杆就像是那秋风中的幽兰般,论强壮不如松,论坚毅不如梅,论挺拔不如竹,却自有她的气度与风骨。
“端木四姑娘,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季兰舟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清澈的声音中少了平日里的娇弱。
“簌簌簌……”
一阵暖风忽地吹来,吹得周围的花木微微摇摆起来,藏在亭尖后的小八哥探出半个脑袋来,却见端木绯站在原处没动,又赶忙缩了回去。
端木绯勾唇笑了,笑得甜甜的。
季兰舟看着端木绯,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心潮翻涌。
她静默了好一会儿,似是在自言自语般说道:“五年前,我随母亲来京城时,我才九岁……十一岁时,母亲过世。我在侯府接连为父母守孝,这五年来足不出户。”
因此她来了京城五年,也没个可以说体己话的闺中密友,至于侯府里……不提也罢。
上次在贡院门口遇到端木绯,让她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意思,偶尔也会想起对方与她说的话,今天她借机来端木府,表面上的借口是为了表哥王廷惟求情,其实是想见见这位端木四姑娘。
这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季兰舟此刻回想起来,一切仿佛犹在昨日。
“五年,就足以让某些东西改头换面……”
五年前,她初进京时,宣武侯府十几年不曾修缮,屋子院子园子多有破败之处,屋内的摆设全是上了年头的,下人一季只得一身新衣……而现在侯府的这些宅子哪怕是无人住的潇湘斋和沧海阁也都修缮了一遍,府里还又多建了一个小花园,府中多次采买下人,人数至少多了一半,一季更是发上三身新衣,逢年过节或有喜事还有额外的赏赐……
这还仅仅只是表面上能看到的。
季兰舟仰首看着不远处的几棵银桂树,下颌到脖颈的线条因为这个姿势而拉长,优雅如天鹅般,清冷的声音徐徐道来。
须臾,她的目光再次看向了端木绯,问道:“端木四姑娘,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
没等端木绯回答,季兰舟又继续说道:“皇上仁慈,许我将来的次子可以继承季家的爵位。外祖母作主,要让我嫁给表哥王廷惟。”
顿了一下后,季兰舟再次问道:“端木四姑娘,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做?”
季兰舟一眨不眨地看着端木绯,神态平静,一双幽黑的眸子深沉得看不到底。
风一吹,她的裙摆随风起舞,翻飞如蝶,衬得她原本就纤细的身形愈发纤弱了。
端木绯与季兰舟四目对视,她抬手漫不经心地以食指卷着一缕青丝,唇角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
“我上次与你说的‘过犹不及’,指的是你的‘力道’用的方向不对。”端木绯笑吟吟地说道。
不远处,鬼鬼祟祟的小八哥又往端木绯和季兰舟这边望了一眼,看得端木绯忍俊不禁,唇角的梨涡更深了。
“……”季兰舟疑惑地看着端木绯,挑了挑眉梢。端木绯这是何意?
端木绯接着道:“我听闻季家盐商出身,当年为了西南之乱,季家老太爷献给了朝廷一半家财,足足有一千五百万两白银,那么说来,季家应当至少还有一千多万两。”此外,季家应该还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