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流民,也有混在其中的盗匪。”
秦啸正了正神色,此时才抬起头来,目光却只定格在谢昭正面下颌之处。
透过幂篱看不清眼前女子的容貌,但她身形窈窕纤细,嗓音婉转清柔,犹如夜莺的低鸣,秦啸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微微有些出神。
“流民和盗匪?”
谢昭秀眉轻蹙,半晌后才轻声问道:“可是北地来的流民?”说着目光已经盈盈凝在了眼前年轻的身影之上,眸色微变,带着几分惊讶。
这秦啸看年龄也不过才十六七岁,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双眼极其有神,虽然面容谈不上俊俏,但却刚毅冷峻,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才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就像一只在血腥与战火的洗礼中成长起来的猛虎,充满了勃勃生机!
“确是北地的流民!”
秦啸目光一闪,眸中划过一抹诧异,他以为士家大族里的深宅女眷只知道悠闲度日,完全不清楚眼下的时势政局,没想到谢昭还是有所耳闻的,想到这里,他不由又道:“李将军这次是奉命护送北地士族至建业城,没想到竟发现有盗匪混入流民趁机生事,卑职便是奉命清剿!”
谢昭点了点头,目光却渐渐沉了下来,北地的流民和盗匪都到了建业城外,那局势不可谓不乱,而北地眼下又是个什么模样,她不敢想像。
历来战争都是最残酷的,受此牵连最深的却是普通百姓,亲人失散,流离失所。
一时之间,谢昭不禁神情黯然。
而此刻突然雷声阵阵,天空中乌云翻滚,风声大作,似乎一场暴雨就要来袭。
谢昭抬头望天,眉宇之间染上了一丝忧色,眼下到了这个地步,是往慈安寺而去,还是就此回建业城?
宋队长那里已经清点了伤亡人数,受伤的要回去医治,而死了的人还要由其家人领回安葬,当然还有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虽然那些部曲只能算作是谢家的家奴,可到底是一条人命,且都是为了保护她而牺牲,想到这里,谢昭心中也有几分难受,收紧的指尖泛起一阵青白之色。
“县主,您是要回建业城?”
秦啸抬头看了谢昭一眼,正好有风吹过拂动幂篱上轻薄的面纱,露出那白皙精致的容颜,柳叶眉,杏仁眼,红唇不点而朱,秀眉不画而黛,虽然通身无一样饰物,但那清丽的容貌,高贵的气质已是让人心折。
惊艳从眼底一闪而过,而秦啸却已是垂下了目光神情微肃,那样的人儿,远不是他可以肖想的。
谢昭轻叹一声,“原本是要去慈安寺给母亲上香,可眼下只怕是去不了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秦啸从腰间解下了个布袋子,往前一递,沉声道:“这些是卑职从那盗匪手中夺下的,可是县主之物?”
墨玉上前接过布袋子,打开看了一眼,对着谢昭点了点头。
“多谢秦校尉相助。”
谢昭再次致谢,秦啸忙说不敢。
此刻空中又是一声惊雷划过,雨丝滴落,竟然顷刻间便化作了瓢泼大雨。
秦啸没有犹豫地说道:“县主请上车,卑职护送您回建业城!”
他手下的人已经分作了两队,一队清理死尸救助伤员,另一队正好拨空送谢昭他们回建业城去,毕竟江宁县主的身份摆在那里,他职责所在不可能不闻不问,再说谢家部曲死伤过半,若是不管不顾的话他也有些担心谢昭不能安全到达。
“有劳秦校尉!”
谢昭点了点头,便在墨玉与绿珠的遮护下重新上了牛车。
余苗虽然脑袋和腿受了伤,但到底还能驾车,也挣扎着坐在了车辕上拉好了缰绳。
秦啸则是与宋队长一道将谢家死伤的部曲安顿了,能走的继续走,不能走的与死去的同伴一起坐在简单的牛板车上,冒着倾盆大雨,又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而去。
雨势到底太大,狂风阵阵,这一路队伍走得极慢,秦啸策马而回,在谢昭的牛车旁大声道:“县主,这雨下得太大,咱们可否在前方的农家小院里歇上一歇,等着雨停了再走?”顿了顿又道:“这里的情况卑职已经让人前去禀明了李将军,相信他知道后也会立刻赶来的。”
车帘动了动,是墨玉轻轻撩起了帘子的一角,隔着雨雾谢昭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清灵而空远,“就依秦校尉所言,暂且歇一歇吧。”
谢昭这一说,秦啸也松了口气,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竟是这般容易,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士族都是蛮不讲理的。
秦啸的目光凝在车帘上,似乎能够想像此刻车中的少女定是优雅落坐,姿态怡然……
他唇角微微动了动,片刻后还是抿成了一条线,转身便纵马前去安排,没一会儿牛车便驶进了农家小院,谢昭被两个丫环扶了下去,宋队长也忙着去安顿谢家的部曲。
这个四合小院很是清静,看得出来是才被打扫过,屋角还放着来不及收走的簸箕与扫帚,堂屋里搁着张长条矮几,并几张简易的胡床架子,墨玉上前来打开了一张,又用手掸了掸,再垫了张丝绢帕子,这才请谢昭坐下。
绿珠问明了哪里是灶房,又从牛车上拿了茶饼与壶杯之物,自个儿便到灶房里烧水煮茶去了。
谢昭四处扫了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看来秦啸的人是提前到了这里,将这户农家小院给占下了,又怕这里的人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