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建业城外倒是聚集了北地来的不少流民,虽然朝廷也着力清剿了一番,可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只要北方的战事不停,总有断断续续的人往南方迁移而来,这些人就像秋后的蚂蚱,只会越聚越多。
就算将他们从建业城赶离,也不过是增加其他郡县的压力和麻烦罢了。
皇帝为这事很是头痛,若是一味地驱赶,似乎又很不合乎他仁善的美名,但想要救助这些流民又谈何容易,国库如今算不得盈实,哪里有那么多银钱来买米买粮?
谢昭进宫探望皇后娘娘时,她也在为这事发愁,见了谢昭来也是勉强一笑,招了她到跟前说话,“原本早便想让你来为本宫临摹一副观音像的,因着事情多了便一拖再拖,昨儿个才记起。”
谢昭的画功承自她外祖定国公萧老太爷,颇得其神髓。
“姑母可是要阿妩临摹偏殿里小佛堂的白玉观音像?”
南齐佛教文化很是兴盛,所以皇后娘娘在自己的殿内辟了佛堂也就不奇怪了,谢昭也见过那尊白玉观音像,雕琢得很是精美,要想临摹出来尽得其精髓恐怕也不是两三天的功夫能够完成的。
“正是。”
皇后娘娘笑着点了点头,“只怕要耗去些时日,你若府中无事,本宫便让人回谢家为你收拾些衣物带来可好?”
皇后娘娘这样的安排自有她的考量,谢昭住在谢府里轻易不得外出,付硕又在宫中,俩人不能时时见面自然便生不出这种男女之情,若是有这样的机会,让他们多接触一下也是好的,她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头热吧。
谢昭从前也不是没有在宫中小住过陪伴皇后娘娘,既然皇后娘娘有这样的意愿,且听着她这样安排想来早已经决定好了,自己也不好推脱,便应了下来。
“‘绣阁’早便收拾出来了,你先去略作歇息,等晚些时候用完哺食你再过来。”
皇后娘娘吩咐宫女将谢昭给带去了“绣阁”,挥手便招来内侍将这个消息给递到了七皇子那处,让他循着机会与谢昭亲近一二。
看着“绣阁”里熟悉的摆设与布置,谢昭一点也不陌生,径直走到了那张雕花拔步床上坐了下来,从前她每次入宫也是住的这个地方。
皇后娘娘的确知道她的喜好,连床幔也让人换成了素雅的青色,只在角边绣了水纹莲花,床褥被套都是新的,嗅上去还有股淡淡的桂花香。
既然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谢昭自然便要将墨玉与绿珠带在身边,让人向皇后娘娘禀报后便将人领了进来。
一番梳洗歇息后,谢昭已是坐在了大理石的案台前,不远处的束腰圆几上正摆放着那尊从皇后娘娘的小佛堂里取来的白玉观音像,明亮的光线正从窗棂穿透而过静静倾洒,在观音像上晕出一抹玉洁莹润的光芒,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墨玉与绿珠正在一旁忙碌收拾着,这里的一应器具都是现成的,也就是将府里送来的谢昭的衣饰物件略作收拾整理,放在合用的地方。
“姑娘画这观音像,只怕要在宫里住上一段时日了。”
墨玉为谢昭泡了壶清茶,这样的茶汤不用现煮,只用将烧开的沸水滚一滚,茶水微涩,不是他们惯喝的口味,可她家姑娘却独爱这种幽香。
“少则五六日,多则七八日就能画好。”
谢昭凝神在笔端,纸张已在案上铺好,这是为皇后娘娘作画,马虎不得,却也不能太过谨慎小心,不然又画不出观音菩萨那种悲天悯人的气韵神态,这个度却要她好好把握。
“是。”
见谢昭已是提笔开始勾勒出观音像的轮廓来,墨玉这才不再说话,又退开几步静静地守在一旁。
绿珠回头原本还想说上两句,见墨玉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见谢昭已经沉肘运腕在纸上勾画起来,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谢昭这一画便是半个时辰,她画得极为认真,宁可慢一些,稳一些,也不能因快而出错,不然笔下一歪,整副画便都不成了。
刚刚搁下玉管狼毫,谢昭看着观音像的雏形,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每天画上一些,应该不出几日便能完工。
墨玉端上了清水为她净手,同时向谢昭禀报道:“姑娘,七皇子刚来了,只是见姑娘在专心作画便没有打扰,此刻正候在外间呢!”
“喔,二表哥来了?”
谢昭略微一想便点了点头,她进宫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再加上皇后娘娘的有心安排,付硕能这么快地就来寻她也不奇怪。
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衣裙已然沾了不少墨汁,谢昭便回内室更换了一身,这才去外间见付硕。
“表妹!”
付硕原本还有些不耐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若不是谢昭作画不好打扰,他此刻已经与她在一处了,此刻见着人来自然便迎了上去,眸中尽是笑意。
“二表哥!”
谢昭对着付硕行了一礼,又侧身让过,再请他落坐,“不知道二表哥来寻阿妩可是有事?”
“无事。”
付硕也是老实,不过这话音一落便有些后悔了,只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这才坐在了一旁,“就是来看看表妹。”又说起那几个月谢昭去慈安寺上香的事,“原本以为表妹要给我递个消息一道去的,没想到竟是每次都不声不响前去。”话音里有丝闷闷的抱怨,显然是觉得谢昭根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他一个皇子又如何好主动凑上前去追问,一次次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