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大都是客商,百姓谁没事会起这么早啊。
斯噶尔河谷,刘稷在后世走过许多次,除了脚下的这条路,变成水泥路面,电驴子变成了真驴子,拖拉机大卡变成了驼马牛羊,实际上区别不大,这些来自于西域、天竺等地的行商,说得话五花八门,让他倍感亲切。
两人四马,占据了路中的位置,那些行商纵然有所不满,一看他们的装束,都自觉地让开,出门在外的无人不知,散兵游勇,不吝于盗匪山贼,躲还不及,谁敢招惹。
就这样,他们很顺利地到达婆夷川的一侧,远远就能看到,大批吐蕃军士挡住了路口,将来往的行商分开一一检查,作为通往西域的第一道关口,又是两国的边境线,紧张的气氛油然而生。
“此处所驻之兵,皆是勃律人,某去同他们分说。”杨预低低地丢下一句,越过他的马头,向桥口的方向驰去。
刘稷放慢了马步,缓缓靠近河岸,果然如杨预所说,这条名为“婆夷”的河流夹在一片高地和峡谷之间,最窄之处不到百余步,上面架着一座斜拉的吊桥,样式同后世几乎没有差别。
悬空的桥面同河水有着十多步的高度差,湍急的水流当中,密布礁石,仓促之下很难找到一条安全的通道,他抬起头,那座吊桥犹如巨蟒般横亘眼前,极具冲击力。
因为,构成整个结构的,不是钢筋混凝土,而是已经变成了灰白的天然藤条!
难怪,吐蕃人视其为生命线,要在这样的条件下构筑一座如此规模的桥梁,花费的不光是人力物力,还有运气,从山里找到合适的材料,编造、晾晒、架设都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他们用了整整七个月,这已经算得上很快了。
简单来说,唐人如果处于防御之势,只需要砍断这条藤桥,就能阻止吐蕃人对于小勃律的侵袭,而吐蕃人想要保持压力,则须驻守婆夷川的两岸,增援和补给全靠这座桥的输送,这就是安史之后,他们依然无法在这个方向对安西唐军取得优势的原因。
“达囊乞组本,达囊乞组本?”
被人叫了好几声,刘稷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他故做傲慢地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神情。
一个身穿皮甲,佩着腰刀的吐蕃军士恭敬地站在马前,杨预牵马跟在后头,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示意事情不顺遂。
“达囊乞组本,小的是此地的驻军百夫长,那一日追剿唐人探子,就是小的带人同组本一块,死得七个唐人尸体也是小的带人收敛。”
吐蕃百夫长的话,让刘稷的情绪起了波动,这股情绪来得很突然,似乎不受他控制,对方的话还在继续。
“城中新到的贵人,前些天传来指令,要求我们严查往来行人,不得放可疑的人过桥。”
“你的意思,老子是可疑的人?”一句吐蕃话自刘稷的嘴里脱口而出。
“小的怎么敢,只是没有指令,组本至少要告诉小的,你们去对面做什么吧。”
刘稷朝那人勾勾手指,等他走到马前,弯下腰,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想知道?你还不配。”
名为吐蕃百夫长,实为勃律人的男子一怔,随即面上堆笑地牵过刘稷的马,神恭顺地在前引路。
“组本说得是,小得不过随口问问,以免上头查起的时候,也能有个交待,当日,跟着组本围剿那些唐人,你的英勇让士卒们景仰,你的身姿让女人们念念不忘”
这个勃律男子十分絮叨,跟在后头的杨预有些烦躁,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妥,直到刘稷暗暗同他使了个眼,才警觉起来,这家伙的前倔后恭,做得也太过明显了。
“来来,大伙儿都过来,见识一下盛名远播的勇士,苏毗部落的骄傲”在百夫长的大声招呼下,原本在桥边警戒的吐蕃军士都围了上来,他松开缰绳,慢慢朝后退,手搭上了刀柄,语调突然间就变了。
“抓住他们,这两人是唐人细作!”
声音又细又尖,用得还是勃律话,这种话与后世的巴尔蒂语已经相去甚远,就算听不懂,看也看出来了,原来这个家伙一早就认出了他们,要么是自己的声音不对,要么就是杨预的那张脸被记住了。
无论是什么,都没关系,他看着从惊疑不定到慢慢围上来的吐蕃人,从面甲里发出一声大呼。
“鹄子,动手!”说着一反身,将原本挂在鞍后的藤牌握到了手中。
“唰”得一声,杨预拔出腰刀,一刀砍在刘稷身后的那匹备马身上,吃痛之下,那马长嘶一声,扬起四蹄,迎着吐蕃人的队伍而去。
“冲!”刘稷单手举起细长战矛猛力后戳,矛柄打中战马的屁股,失去钳制的马儿奋力跟上,只一瞬间,就到了那个百夫人的面前。
百夫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高大的黑影冲过来,脚下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手上的腰刀刚刚举起,就被一股大力挑飞,紧接着,风声乍起,胸前的皮甲如纸屑般裂开,一截细长的矛尖透胸而过,棱形的刃端从他身体的另一侧冒出头来,滴滴鲜血渗下来,滚落到泥地里,
一股强烈的痛觉从意识里升起,正待呼出声,身体突然腾空而起,脑子里一片眩晕,直到“轰”得一声落入人群中,砸倒了一片。
藤桥的一侧顿时乱作一团,为什么吐蕃人会自相残杀起来,等在一边的行商不明所以,眼见着那两人已经冲出包围,来到了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