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刘稷走进屋子,发现接引的女冠说得没错,这哪像是一位公主的居室,就算是个方外之人,也显得太过朴素了些。
屋子里除了一张床榻,一张书桌,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完,墙壁上连一张字画都没有,四下里更是别无长物,甚至连作为必备用具的屏风,都不见踪影,唯一能吸引目光的,只有一身宽大的道袍下,那张颠倒众生的面容。
“至尊有何旨意,请宣读吧。”虫娘清冷的声音,如同她的屋子一样,干净而透彻。
刘稷看了一眼警惕着自己的女冠,不慌不忙地说道。
“有些话,只能对殿下一人说。”
“这是我的清修之所,恕不接待外客。”
“那,咱们去外头,院子里说,可以吗。”
刘稷也不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赖上自己呢。
虫娘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院中的石桌前,刘稷用衣袖拂了拂一张石凳上的灰尘和落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师姐请便吧。”虫娘也不想自己这点事,弄得尽人皆知。
女冠给了她一个我就在附近,有事尽管喊的眼神,便转身走出了小院。
虫娘看了一眼那个干净的石凳,并没有上前坐下,而是冷冷地说道:“现在能说了吗。”
“陛下有旨。”
刘稷学着电视剧里的那种腔调,高声说道。
虫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双膝缓缓落到地上,结果听到了一句,让她恨不能踢死对方的话。
“虫娘不必跪听。”
“你......”她气得涨红了脸,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话来骂他。
“是你自己没听完嘛。”刘稷装出一个无辜的眼神,若是后世的女朋友,这会子就应该冲上来打人了。
可没想到,地上的女子低下头去,肩膀微微起伏,她哭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你当真了,对不起,快起来吧,地上凉。”
刘稷顿时慌了神,这万一想不开,跑到皇帝老子那里告一状,乐子就大了。
虫娘被他扶起来,红着眼睛甩开了他的手,想起了之前两人相处时的情景,对方果然是个登徒子,枉自己还为他辩护过。
“我是奉天子之意来向你道歉的,上次都是我的过错,让你受委屈了。”
“你知道是我,故意的对吗?”
刘稷看着那张带泪的脸,怎么也说不出欺骗她的话,缓缓地一点头。
“我就知道,你根本看不上,娶了这样一张脸,有辱门楣。”
刘稷一愣,这是哪跟哪,老爹巴不得他能娶公主呢。
“你怎会这么想,殿下的美貌,让我几乎把持不住,相信这长安城,无人不为之倾倒,可在下是有苦衷的,不能耽误公主的一生。”
虫娘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无比真诚的眼睛。
“你有心上人了?”
“实不相瞒,我与封府三娘子自幼相识,感情甚笃,故此只能辜负天子的美意。”
“如此直言相告,你就不怕,我应了此事,也要拆散你们?”
刘稷苦笑着说道:“在下本不当说的,可是方才看到公主的泪水,谎话便再也出不得口了。”
“所以,你的那些行为,全都是装出来的。”虫娘看着他的样子,若有所悟:“你想让我死心,主动去至尊那里回了事情?”
“是的。”
“可是你想过没有,我该怎么办,事情虽然没有挑明,知道的人却不在少数,宫里没有秘密,这会子只怕京城里,但凡有点路子的人家全都知晓了,我长成这样,本就难找人家,如今还有哪户人家,敢娶一个被刘家拒绝过的帝女?”
刘稷心想坏了,听这口气,是要让自己负责啊,看来诚实加上心软,全都是自己致命的缺点,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抓住,哪怕是眼前这个水晶般精致的女孩。
“公主......”
“我没有封号,称不得公主,也别叫什么殿下,若是愿意,还是叫我虫娘吧。”女孩笑了笑。
“方才被你夸赞过,那么请告诉我,与封三娘子相比,哪一个更让你倾心?”
刘稷看着那个挂着泪花的笑容,完全没过脑子般地脱口而出。
“美貌不是吸引男子的唯一条件,以貌合者,将来必以貌分,等到容颜老去的那一天,两个人之间余下的,只有相濡以沫的亲情,到那时,生得如何又有什么区别呢。”
虫娘怔怔地看着这个据说是个蛮夫的男子,久久没有说话,如果说方才只是想开个玩笑,想看看他着急的样子,以便报复他对自己的那些行为,而此时,突然间有些舍不得。
放手了。
兴庆池一畔的水阁里,杨玉瑶在李隆基的怀里,哭成了泪人,后者只能不停地拍着她,嘴里安慰道。
“事情朕已经知道了,裴徽的性命不会白白丢弃,张清、太子的两个女郎、涉案的下人,尽数处死,为他陪葬,三姨,好不好?”
杨玉瑶恍若未觉地哭了好一会儿,等到两人分开时,李隆基的胸前已经湿成了一团,两人相互扶持着坐到榻上,李隆基再一次将话重复了一遍。
“奴多谢至尊的体恤,可奴不想这么做。”
李隆基恍惚以为听错了,诧异地问道:“为何?”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三姨无理还要搅上三分,何况死得是自己的亲子,他只怕这样的处置不能让她解气,也早就想好了别的替罪羊,可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样的说辞。
“因为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