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苦寒在北方,金陵城中,春风已经悄然吹到。
侯玄演满面春风,笑声不断,身旁全是金陵城中的豪商士绅。
抗税豪门尽被清洗,他们留下的产业空缺,很快就被那些听话的家族取代。江南商税又上一台阶,今日越国公广下请帖,邀请他们共游金陵,以示庆祝。
吴济坤捐了三十万,赈济北方逃来的难民,侯玄演一看见他就跟看见亲人一样,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其他人眼热的很,都憋着劲想要回去后咬咬牙,也买一个这种待遇。
吴济坤是地道的金陵人,每一条街道都很熟悉,笑着跟侯玄演介绍道:“督帅,你看前面,那里就是本朝永乐年间,郑和郑公公造宝船的地方,以前叫做龙江船厂。”
侯玄演抬眼望去,只见前面有七条人工开掘得笔直得宽河只通向长江中来,七条河彼此距离还并不太远,看上去颇为壮观。
“永乐气象,果然名不虚传。”侯玄演望着这大手笔,抚掌赞叹。永乐帝的气魄就是不一样,留下的东西随便哪一样,都有一种浩大的感觉。让人看一眼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大明强盛到什么地步。
侯玄演兴趣顿生,说道:“早就听说当时咱们的宝船,冠绝天下,原来都是从这里造出来的。走,过去看看。”
吴济坤神色略有些尴尬,但是看到侯玄演兴致勃勃,还是跟着他往前。
漫步来到船坞内,与外面远观的壮阔景象,完全不同。塘连接处出现几坐船坞,每坐船坞宽度从十丈到三十丈不等,长度均有一百六七十丈。船坞内空空荡荡的一艘船也没有,坞上有水闸、木桥、石城,不过看来到处杂草丛生,荒荒凉凉。
在船坞中间,倒是有不少顽童,在这里嬉戏玩耍,他们都是船匠的后人,过的一看就能看出很是清贫。等着一双双眼睛,望着这些不速之客。
侯玄演意兴阑珊,此时不用介绍,也知道这个地方荒废很长时间了。
吴济坤苦笑一声,说道:“造船的工匠,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一辈子下来,饭都吃不上。只好去找一些小作坊,偷偷做些木活。”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去看侯玄演,这一切也不加伪装,尽入侯玄演眼底。
侯玄演展颜一笑,说道:“我说今日游江,你怎么带着我钻到着荒凉到草木横生的就船坞来,哈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吴济坤是何等人物,他早就看出越国公开明的很,对这些新兴事物非常支持,从上次的纺车就看得出来。他也不加隐瞒,笑了一声,说道:“国公,这处船坞虽然荒废,但是还有许多工匠,保留着先人的手艺。如今在松江府往来的船只,根本不够用的,为何要放着好端端的船坞,让它长水草呢。”
侯玄演立住身子,后头一看,身后的商人们人人眼中都怀着希冀的目光,盯着自己。看得出这些人非常饥渴,往来日本的货船日进斗金,涉足海商的人越来越多。但是每年产出的商船就那么几艘。其中的商机,这些浸淫商道半辈子的人,岂能看不出。
侯玄演一向不介意别人赚钱,不是说你在我的治下赚钱多了,我就要眼红伸手。这也是他很受这些商人爱戴的原因,只要商税按时缴,不造假账。越国公对待商人,可称得上是最好的当权者了。
侯玄演沉思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但是就是不说。贱兮兮地笑道:“今日走的有些多了,肚中空空如也,先找个地方饱餐一顿再说。”
商人们急等着听他的安排,好身手去分这块肥肉,谁知道突然没了下文,急的抓耳挠腮。
吴济坤毕竟是老狐狸了,知道只要越国公同意将船坞重新开启,自己身为金陵最大的商户,绝对不会一无所得。
他弯着腰笑道:“草民早就备好了酒宴,就在这江边的亭中,国公这边请。”
侯玄演跟着他们,来到江边一个高檐红木的亭中,两个亲卫一左一右,站在身后。
吴济坤一拍手,亭外几十个侍女,穿花蝴蝶一般,将一个个的菜碟摆放起来。除了几个拔尖的豪商,其他商人都守在亭外,侯玄演说道:“在着亭中,虽然雅致,但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去外面,摆在地上,大家热闹一番,才有意思。”
吴济坤眼色一亮,看向侯玄演的眼色,有多了一些敬佩,说道:“既然国公有此雅兴,咱们就去外面陪国公吃酒。”
本来守在外面的商人,虽然不是定计豪门,但各个也是家财万贯。
看到里面的侍女,端着酒菜来到河边的青草地上,铺上上好的丝缎。
侯玄演随意往地上一蹲,说道:“来来来,都坐下,咱们边吃边谈。”
商人们心中一暖,客客气气地蹲在地上,侯玄演伸手撕了一根不知道什么肉,被做的花里胡哨,非常好看,咬上一口汁液溢口,入口即化。
“龙江船坞,我准备承包出去,你们谁有这个意向,可以趁此机会,跟我提一提。”
众人心咯噔一下,都跟饮了酒一样,一个胖乎乎的白脸中年人,问道:“国公,怎么叫个承包?”
“就是我把船坞交给你们打理,只要每年给我三艘战船,或者我需要的时候,尽快给我赶制出来。其他时候,所造船只,都是你们自己的。若是超过了三艘,就算是我要你们造船,也会给你们支付酬劳。我在松江的造船坊内的技术,也可以和龙江船坞共享。我要的是,你们的经营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