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子口是一处位山水之间的小型狭长断陷型盆地,背负群山,下临急流,丹水水道以及商於陆路,皆经荆子口通过,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前朝时也曾是商道繁盛之所。
盆地沿丹水长约十二三里,两岸还有一到两里的纵深。
虽然大多数的建筑都毁于战火,到底都是焚烧过后的痕迹,但从残址依旧能看到这座古邑在前朝中前期的繁盛,甚至在镇埠内还能看到两座木桥的遗址。
丹江在荆子口的水道很窄,但也有五六十步宽,水流湍急,前期能在这座狭小盆地内建桥沟通两岸,也可见镇埠当时的繁荣跟昌盛了。
这里虽然说是防备梁国关中兵马的前哨防线,但所入驻的一营兵马也没有实编,仅有三百余老卒驻守在荆子口。
守将张保乃是襄州老卒,差不多有五旬年纪,黢黑老脸似老根树皮,在大雪寒冬,率将卒驻守残城,透漏出大刀封鞘的淡淡凛冽。
韩谦即便是三皇子杨元溥的嫡系亲信,在龙雀军进入襄州,在防务进行重新调整之前,身为襄州军将的张保,都不需要看韩谦什么脸色,更不可能唯韩谦马首是瞻。
韩谦作为客将,率领数十人马入驻丹水北岸的一座残楼,连驻军防守的堡城都进不去;张保也仅仅是派副手出堡城查验韩谦的函印,都没有亲自在堡城内宴请韩谦、拉拢一下关系的意思。
韩谦与张保也是相安无事,毕竟三皇子能否节制丹水沿线的防务,能否率龙雀军沿丹水进入秦岭深处,还需要看李知诰去见杜崇韬交涉的结果、
前期他们还是要将沿线的地形更精准的绘制出来,将秦岭东南麓的流寇悍匪分布摸清楚,同时盯住数十里外驻守武关旧城的梁军动向。
伏牛山南麓、秦岭东南麓前朝都属于邓州管辖,曾设有三县,三县录有一万六七千户,虽然不及新野、宛城、方城位于南阳盆地纵深处等县,相比较叙州却也是能称得上人丁繁盛。
毕竟邓西三县所占的地域,都未必及叙州的四分之一。
历经数十年战乱的摧残,南阳盆地内的民户,仅剩百之一二,邓西三县位于军事要道上的县邑、镇埠也都被推残得不像样子,但偏离商於古道等兵家相争的要冲之地,藏于秦岭深处的人口,经过初步的调查摸底,可能要比想象中多得多。
韩谦所住的残屋,梁柱还留有烧灼痕迹,半边房已经垮塌,临时拿苇席遮挡寒风,但还有雪花从缝隙间飘进来。
“不算梁军所控制的山岭,商山之间所藏流民,可能有四五万之多啊!”田城看过汇总后的情报信息,也是极为惊讶。
韩谦却没有太多的意外。
南阳正当南北要冲,特别是前朝晚期,三五年便有一场大战,三五个月便有一场小战,虽然鱼米之乡、千里沃野,但是普通民众经不过这么操啊,谁会在平野之地开垦田地、建造屋舍?
而南阳盆地四周秦岭、桐柏山、伏牛山、大巴山皆是千里纵横,山深林密,即便生存再艰辛,也是流民逃匿藏居不得已的选择。
事实上在翟辛平的记忆里,当世要是不进行干涉,之后数十年襄邓地区都人烟稀少,深受匪患之苦,一直到诸雄割据的局面最终平复下去,新统一天下的王朝真正决定解决邓襄地区匪患时,一度曾从四周山野间招抚到四五十万山民迁入平野之地开垦田地、定居生活。
因此范大黑、林海峥他们调查到邓西三县的山岭深处藏有四五万逃民,韩谦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觉得摸底工作做得还不够充分。
虽然秦岭东南麓深山老林里的流民极多,甚至能整编一支龙雀军出来,但这些流民要么就是近数十年邓襄历次战事失败逃入深山老林的残兵败将,要么就受这些残兵败将控制。
他们在道路不过的深山老林里建立坚固山寨,半耕半匪、桀骜不驯,韩谦也绝不奢望等三皇子杨元溥过来后,一纸命令便能令他们赶过来投附。
谁知道梁楚在西线的战事一时半会平息不了,谁没事心甘情愿跑出来当炮灰啊?
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将丹江水道沿岸的大小山寨及分布情况,尽可能摸清楚,其他的则要等龙雀军主力过来才能决定。
当然了,真要做这件事,韩谦觉得还需要重点考虑到地头蛇、邓襄防御使、襄州刺吏杜崇韬的态度。
即便杜崇韬此时是深受天佑帝信任的侄女婿,是三皇子的堂姐夫,也是与张蟓齐名的大将,这些年兢兢业业,曾为大楚开国立下汗马功劳,驻守邓襄这两年也是勤勉有加,但韩谦知道从前朝末年以来,到楚梁晋蜀分割天下,那么多大将武夫里,真没有几人是好东西。
要不然的话,他所处的当世,也不会在千年之后会被评为数千年历史长河里最为混乱的三大时期之一了。
眼下梁晋楚三国初建,三帝都还没有驾崩,还能勉强驾驭住那些个桀骜不驯的大将武夫罢了,也因此使得这段时间尽管三帝之间讨伐不不断,也是前后逾百年间相对平静的一段时期。
杜崇韬作为与李遇、张蟓等齐名的开国大将,出任襄州刺史、邓襄防御使已经有两年时间了,但在他上禀金陵的公函里,都没有提及南阳盆城四周的山岭里藏匿大量逃户的信息。
虽然杜崇韬坐镇邓襄,这两年重筑襄城,并在大洪山与汉水之间招抚流民、奖励农桑,有限的精力都是放在南阳盆地的南口整固防线上,但他一点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