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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浸在晨光中,十分宁静,偶有蝉鸣,也是恹恹地,显得没什么力气。
夏府门口,时不时响起马蹄踏地的声音,细微、寥落而悠闲。
夏湘还未迈上马车,一应丫鬟婆子袖手站在车门旁,不敢逾越。老太爷吸了口凉气,抹了抹眼角泪水。夏安劝慰两句,老太爷狠狠瞪了他一眼,夏安垂下头,脸上浮现一丝愧色。
就在此时,夏湘扭过头去,穿过父亲和老太爷中间的空隙,朝赵姨娘和柳姨娘跑去。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夏湘已经凑到柳姨娘跟前,将笑容尽数敛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母亲在天上看着您,我在世间看着您,您不害怕吗?”
一切发生的太快,所以,当有人注意到夏湘的动作时,夏湘已经转过头,跑到苏姨娘跟前,伸手将小夏柔揽在了怀里。
祖父笑了,原来是舍不得妹妹。苏姨娘笑了,蹲下身来,抱了抱夏湘。
所有人都笑了,只有一个人,脸色煞白。
柳姨娘微微颤抖,险些跌倒在地上,而赵姨娘虽也听到了夏湘的话,却显得平静许多。
一来,赵姨娘被夏湘恐吓过许多次……习惯了。二来,夏湘的话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柳姨娘。
赵姨娘望向柳姨娘的目光里多了些别样的味道。
平日里,柳心颐老老实实,不声不响,是个两头白面和稀泥的主儿,怎么惹了夏湘呢?夏湘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母亲?夏湘的母亲自然是指过世的夫人,夏湘将夫人抬出来,柳心颐为何吓成这副模样?
而此时,柳姨娘满脑子都是那块血淋淋的绢布,面白如纸。
夏湘松开双臂,捧着夏柔的小脸儿,轻轻啄了一口,随后,呵呵傻笑着,踩着轿凳,上了马车。
碧巧、采莲和乳娘跟夏湘坐在一辆马车上,两个粗使婆子守着一应细软箱笼坐在后头那辆马车上,老张和二管家暂时代替了马夫的位置,负责赶车。
马鞭扬起,落下……
“啪”的一声,马儿嘶鸣,跺了两下蹄子,慢慢跑了起来。
然而,刚跑两步,迎面便来了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在空旷的大街上缓步而来。夏湘轻轻掀起面前纱幔一角……
周玉年和木头。
行至近处,周玉年朝夏家老太爷和夏安行了一礼,朗声道:“此去路途颇远,周某人愿随行左右,护大小姐周全。”
木头也粗粗行了个礼:“世子忧心大小姐安全,派属下一路相随。”
木头一开口,夏府门外众人都傻了眼!这小世子是什么意思?难道还真的对这傻丫头上心了?
夏安有些恍惚,回了一句:“劳烦世子爷挂心了。”
赵姨娘和柳姨娘错愕不已,原本成功将夏湘赶出府而产生的欢喜情绪,瞬间消散殆尽,望向夏湘的眼神越发怨毒而凌厉了。
周玉年来相送是应该的,可他带着个木头是作甚?夏湘一甩手,松了纱幔,坐回到车厢里,沉着脸不吭声。
车窗外没有过多的寒暄契阔,双方只点了点头,木头和周玉年便调转马头,一左一右护在了夏湘车厢两侧。
马鞭再次扬起,落下……
马蹄阵阵,缓缓而行。
夏湘没有掀开马车的帷裳,依然面色不豫地坐在车厢里发呆。世子是要做什么?若日后去了田庄,这厮有事儿没事儿便往庄上跑,难不成要派人将他打将出去?
碧巧胆子大,忍不住促狭地笑道:“世子爷还真是有心!”
乳娘瞪了她一眼,采莲低头不语。
碧巧吐了吐舌头,见夏湘没一点儿乐模样儿,也有些害怕了。
“什么世子爷?不过是木头吃了我几张父女饼,感念住在府上那些日子里,我对他悉心照料。所以,前来尽份心罢了。”夏湘皱着眉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碧巧垂着头,小声应了句:“小姐说的是。”
夏湘微微一笑,一边揉脸一边感受着马车细微的颠簸震颤,从精神到身体都放松了下来,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这些日子,脸都笑僵了。”
……
马车缓缓而行,天光却渐渐淡了下来。
片刻之后,有沙沙落雨声,自头顶车篷上响起。夏湘紧了紧身上的小比甲,伸手撩起帷裳,朝车窗外望去。
马车已出了京都,过了同水河畔,朝着东北方行进。
周玉年微一偏头,眄向夏湘,笑的意味深长。因着绵绵细雨,周玉年的眉角发梢隐隐有些潮湿。
夏湘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而望向车窗外的景致。
苍穹低沉,仿佛压在了山头上。
雨水很细很轻,随着风起风散,在空中飘摇。远处山峦起伏,近处草低花浅。马车行走于官道一侧,速度并不快,正合了夏湘看景的心情。
马车摇摇晃晃,久了便会犯困。夏湘松了帷裳,与乳娘和丫鬟说了会儿闲话,便倚在车厢里的迎枕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过了晌午没有,夏湘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车厢里,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还是那个梦,梦里的刺客一身黑衣,手中的匕首有鲜血滴落,落入街上的雨水里,瞬间被稀释成淡淡的红。
噩梦初醒,乳娘和两个丫鬟守在旁边,轻轻拍着夏湘的背,好声安抚着。
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