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訢被周围众人死死拉住,但还是不肯扔掉手中剑,他看向邓禹,神情悲怆地说道:“先反后降,董訢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说着话,他扫视周围众人,沉声说道:“你们放手!听到没有?
统统都给我放手!”
没人放手,人们反而把董訢搂抱得更紧。
董訢要自尽,和脸面无多大关系。
他麾下的将士们可以投降,以刘秀的为人,十有八九不太会责罚他们,但自己不一样,自己是罪魁祸首,即便自己选择投降,最终也极有可能会被处死。
与其窝窝囊囊的被处死,不如现在横剑自刎,死得也算干脆利落,轰轰烈烈。
邓禹翻身下马,迈步向董訢走了过去,周围的汉军将士见状,皆被吓了一跳,刚要上前拦阻,邓禹抬了抬手,制止住众人。
他来到董訢近前,把他紧握着剑柄的手指头掰开,将他掌中的佩剑接过来,说道:“董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倘若你有心悔改,就随我去面见陛下,你是生是死,陛下自有定夺!”
倘若还有活路,谁愿意去死啊!董訢看着面前的邓禹,再忍不住,呜呜地大哭起来。
堵乡之战,邓奉军和延岑军死伤惨重,元气大伤,相继败逃,留下的董訢军未能跑掉,在被汉军团团围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董訢率残部,向汉军投降。
至此,堵乡之战结束。
这一战,是刘秀全歼了赤眉军之后,携大胜的余威,顺势南下,进入南阳,与邓奉联军打的第一战,严格意义来说,这也是刘秀与邓奉联军打的最后一战。
其实,邓奉军和赤眉军有相似之处,都是底子太薄,输不起。
以刘秀为首的汉军,并没有战必胜,攻必克,也常有打败仗的时候,但刘秀的背后,有整个河北这一大块根据地做靠山,他的底子足够的厚,所以汉军一次、两次甚至几次的战败,对于洛阳朝廷的影响并不大,汉军可以无数次的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而赤眉军和邓奉军都不具备这么雄厚的家底,所以他们的军队,只能不断的取胜,也只有这样,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可他们一旦战败,哪怕只战败一次,其后果都是致命的。
弘农郡的崤底之战,以及南阳的堵乡之战,都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堵乡之战,邓奉联军投入的总兵力有十八万左右,一仗打完,董訢部全军覆没,延岑部逃走了两万来人,邓奉军的死伤最大,足足折损了七、八万人,只此一战,邓奉军元气大伤。
邓奉率领残部,一路向南逃窜,刘秀可没想给邓奉喘息之机,他命令汉军主力,南下追击邓奉军残部,另外,刘秀又派出祭遵,统帅三万汉军,去追击邓终。
在汉军追击邓奉军残部时,邓禹也把投降的董訢带到了刘秀面前。
此时刘秀刚刚作战完,正蹲在水桶旁,用湿汗巾擦拭脸上、脖颈的血迹。
董訢来到刘秀的近前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叩首,颤声说道:“罪臣董訢,叩见陛下!”
刘秀手中的汗巾,在脸上擦了一下,放下一看,汗巾都变成红色的了,放入水桶中,一大桶的清水很快便被染成红色。
他拧了拧汗巾,边擦拭手臂,边看向董訢,问道:“你就是董訢?”
“正……正是罪……罪臣!”
“听说,你投降时还打算抹脖子?”
刘秀擦了几下手,再次把汗巾放在水桶中。
水的颜色也变得更红了。
旁边的龙渊上前,又提过来一大桶清水,然后把先前的那桶污水倒在地上。
看着地面红彤彤一片的水渍,董訢身子哆嗦的更加厉害,颤声说道:“罪臣……罪臣自知罪孽深重,想……想一死谢罪,请陛下开恩,放过……放过罪臣麾下的弟兄们……”刘秀接过龙渊递过来的干净汗巾,继续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同时笑说道:“你倒是挺讲义气的。”
董訢头垂得更低。
刘秀说道:“朕可以放过你的部下。”
董訢脸色煞白,听这意思,自己的部下们可以活命,自己是活不成了!他汗如雨下,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向前叩首,说道:“罪臣谢陛下洪恩!”
刘秀说道:“朕也可以饶你不死。”
听闻这话,董訢愣住了,不自觉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刘秀。
刘秀说道:“你活命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倘若你日后还敢作乱,朕,不会再饶你。”
董訢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
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么大的罪过,刘秀竟然会放过自己。
一旁的邓禹含笑说道:“董訢,还不快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