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西边回来的刘兄弟?”有人高声喊了起来。
回答他们的是几声急促的口令和愈来愈密集的脚步声。
“妈呀,官军来了。”巡哨一声怪叫,然后拿着个破锣敲了起来。很快,又有隐隐约约的叱喝声传来,似乎是有巡哨的小军官在询问情况。虽然示警的锣声已经响起,但嘈杂的营地内注意到这种情况的人却不多,大多数人在吃喝谈笑、聚众赌博,谁会管那些苦逼的巡哨喽啰们在说些什么呢?
四十多名身披铁甲的掷弹兵喘着粗气冲到了亮着火光的营地附近,然后在两名排长的指挥下从腰间打开火罐,将薄铁皮炸弹的引线点燃,接着这些臂力惊人的小伙子们便奋起全身之力将手中的炸弹扔向了对面乱糟糟的营地内。
炸弹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营地内一片鬼哭狼嚎。其实这些炸弹大多扔在了空旷处,杀伤的人员极其有限,不过其所造成的巨大冲击性影响却是不容小视的。本来正在吃喝玩乐的贼匪们猛然间遭到攻击,一时间都有些愣神。但是很快,“官军来袭”的谣言便开始在人群中如可怕的瘟疫一般散播开来,很多人的腿肚子已经不由自主地抽筋了。
天可怜见,他们中的很多人几个月前还都是老实巴交的佃农呢,被从西边过来的那些惯匪们裹挟起来入了伙才没多久,心底里还有着对官府天然的害怕,当然他们对那些纪律奇差的官军更为恐惧。此时乍一看到很多人嘴里喊着官军来袭,且已经开始四处奔逃的场景。他们的第一念头便是撒丫子跑路。有些人跑的时候还不忘将抢掠来的那些绫罗绸缎绑在身上。看起来十分滑稽。
匆匆赶来的东岸陆军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副大溃逃的场景,脑袋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来。不过从史书上已经知道这些裹挟流民的土匪纪律有多涣散、战斗力有多差劲的莫茗等人可没有愣神,在他们的指挥下,库尔汉领衔的挺身队3中队官兵们搬开了挡在身前的不多的几个障碍物,然后便大吼着朝营地内冲了进去。
身披重甲的他们排成相对紧密的阵型,如同一把尖刀切开豆腐一样轻易切入了贼匪们混乱的人群中。贼匪们有上万人,营地面积极为广阔,但缺乏基本军事常识的他们根本就不会扎营;每两处相邻的营地之间都没有间隔。甚至连防火沟之类的设施都没有,大家将数量不多的、打着补丁的帐篷挨个扎在一起,然后外围稍稍放了一些拒马之类的防御设施,再浅浅挖了一条壕沟,一个营地便这么成了。
这种儿戏般的营寨别说等别人来攻了,恐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夜间失火就能导致全营崩溃。这种情况在明末早期的农民武装中相当常见,经常一个谣言、一场失火就会导致一支农民起义军崩溃,盖因这些人都是一些刚刚放下锄头没多久的泥腿子,纪律涣散,也根本没有任何军事常识与组织能力可言。到了后期。随着大量逃散的明军军士加入农民军,他们的军事常识、组织能力以及战斗能力才开始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但也仅限于如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之类的大股武装,像翟泰山这种乡下土寇可没什么官军来投奔,因此他们还停留在以前那种很低的军事水准上。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营地一处小小角落发生的混乱与恐慌很快便被放大,然后在全营蔓延了开来。随着“官军来了”的谣言飞速传播,更多的人加入了逃跑的行列,继而造成了全营的大崩溃。混乱的人们为了夺路而逃呵斥怒骂,甚至刀兵相向,混乱中互相火拼、践踏而死者不知凡几。纵使有些人想组织人手抵抗以挽回局势,但他们的努力在这种全营上万人的恐慌崩溃中也丝毫无济于事,反倒是把自己也陷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翟泰山在几名亲信的扶持下翻身上了一匹战马,然后便在一帮或骑着骡子、毛驴,或骑着马匹的铁杆的簇拥下,一边挥舞着马鞭劈开人群,一边死命朝外面钻去。不过现在整个营地内都充斥着无头无脑乱跑的匪兵,他们这大群人本就宿在营地深处,此刻仓促之下又如何逃得出去?反而他们的蛮横行径激起了一些人的怒火,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将一些亲随拉下了马来,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营地外,陆军第102连、104连的士兵们排成三行横队,一边缓步前进,一边开枪射杀没头没脑撞过来的匪兵。营地内火光通明,他们的射速很快,三行横队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机械地按照开步走放枪法前进,在队列前方形成了连续不断的弹幕,阻挡任何意欲冲过来的敌人。
英勇的掷弹兵们徘徊在队伍两侧,不时瞅准机会将手中的炸弹扔向有组织的人群,使其陷入混乱。库尔汉的挺身队官兵们已经逐渐收拢了起来,部分重甲步兵手持兵刃站在前方,挎着大弓重箭的射手们游弋在两侧,不时朝人声最嘈杂处集qún_shè击,这更加剧了敌人的混乱。
东岸人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进行着战斗,不时驱散大股敌军,顺便抓捕一些流散的匪兵。每当抓到一定数量后,就让后方的朝鲜夫子们拿着绳索过来将这些人一一串着捆在一起。这些朝鲜人本来十分胆小,不过在借着东岸人的威势下,手执一些明朝卫所抄略来的武器的他们顿时也趾高气扬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这些惊魂未定的匪兵,稍有不老实的便上去一顿痛打,倒也让他们控制住了局面。
混乱持续了大半夜。一直到第二天晨曦升起